在这片并不甚宽阔的海面上,二十多条船正在搏杀、炮击。
李魁奇的船队在数量上占了绝对多数,但队形很散,没有组织,用李魁奇自己的话说,就是“黑压压一片冲过去”。
聂尘的船队,呈品字形,以他的座船为头,其余的船尾随于后,其中又以三条蕃船为主,三条船就如同三把利刃,冲锋在前,李德等人的四条福船、鸟船在后面负责扫尾。
李魁奇的船如一片云,铺天盖地,聂尘的船就似一把刀,直切入云。
双方在接近的过程中,炮声不断,但若是细听一下,就能听出来,有先后之分。
先开炮的是李魁奇的船,每条船的船头在冒烟喷火,打出去的铁弹漫天飞,不过没有准头,对面来船以船头过来,被弹面狭窄,根本打不中。
后开炮的是聂尘的船,同样每条船都在开火,不同的是,他的船是两侧开火,面对的是对方的横面,被弹面最大,距离又近,根本不用瞄准,一打就中。
先后不同,结果完全不一样。
冲在最前头的定远号,船身未中一弹,只有一些鸟铳的铅子和弩弓的箭矢飞过来,不过这些东西打不穿船板,也很难击中船上的水手。
偶有几个不怕死的海盗借着两船交汇的瞬间荡着长绳跳过来,也在落地的时候被乱刀砍死,匹夫虽勇,在人数优势面前却是无用的。
而只要跟这三条蕃船交错而过的海盗船,没有一艘完整的,在纷飞的炮火中,被打得人仰马翻,要么船身多了几个洞,要么穿了几扇窗。
李魁奇所希望的,“正常的”海战方式,根本没有发生,没有贴舷,没有跳帮。
尾随其后的李德等人所有的船只,倒是可以跳帮,但经历了前面的炮弹洗礼之后,没有一只船有余力干这种事了,定远号上三层炮,每侧都有九门炮同时对一条船开火,九颗铁弹冒着火星打过去,对任何船只都是噩梦。
于是李德等人肆无忌惮的用小炮和弓弩射击,像一群小弟跟着大哥一样,从李魁奇的船队中穿阵而出。
两拔船错身之后,驶向相反的方向。
聂尘站在舵楼上,一边用千里镜观察,一边淡定的对洪旭道:“掉头,追!”
洪旭振声吼道:“回舵,满左!升帆,摇橹!”
定远号沉重的船身向左边斜了一个大大的角度,巨大的舵页在舵盘的飞速旋转下朝左满倾,船如一只笨拙的大鱼,在海面上转了一个半圆,向来路转去。
平托等人的船紧跟着它,在海上掉头。
甲板上的郑芝龙手里提着苗刀,血淋淋的,他刚杀了几个跳帮过来的海盗,但都是众人乱刀劈死的,一点都不过瘾。
站在船头看了一阵后,他噔噔噔的跑上舵楼,急切的道:“大哥,李魁奇怎么不过来了?”
千里镜后,聂尘的眼睛都没眨一下:“打不过,自然就不来了。”
“啊?”郑芝龙大失所望:“这就输了?不是还没怎么动手吗?”
“打了那么多炮,你没听见?”
“听见了,可是……我们这不还没打吗。”
“海上打仗,就该这个样子,已经打完了。”
“打,完,了?!”
郑芝龙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于是他掏了掏:“这就完了?李魁奇就这么算了?他不会就这么败了吧?他败了吗?”
“还没败,不过快了。”聂尘的千里镜一直跟在远遁的那条七百料的福船上,看它的一举一动:“李魁奇的座船被打出了好几个窟窿,其中一发炮弹命中了艏楼,把船头都打烂了,他只有逃命的份了。他一跑,他的人全都会跑,岂不是败了。”
“啊?真的?”郑芝龙一直立在甲板上捡人头,没有注意两侧的炮击效果,此刻听说,又惊又喜,不过又带了点失望:“这么打,真不过瘾啊,但是炮真的是好东西,天崩地裂一样。”
“炮手当记首功,打得很准!”聂尘终于把千里镜放了下来,但旋即又举起来朝更远处望过去:“施大喧带船在堵李魁奇余下的船,我们得过去支援,那边我们在数量上也处于劣势。”
“可是李魁奇在这边。”郑芝龙指指另一个方向,提醒道:“这家伙有些狡猾,他逃走的方向更他的大队不一样。”
“是很狡猾,不过只有放他一马了。”聂尘惋惜的答道:“我们船不够,只有三条炮舰,必须先得支援施大喧,若是他出了问题,我们这边就算斩了李魁奇也是输家。”
“唔。”郑芝龙朝聂尘千里镜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听到看到那边炮声隆隆杀声震天,战况明显比这边激烈无数倍,跟那边比起来,郑芝龙感觉这边仿佛在演戏。
“洪旭,转向吧,不用追了。”聂尘放下千里镜,看着远处冒着青烟的七百料福船,轻叹一口气,对洪旭道:“发旗语,让其他船都跟着我们,去收拾李魁奇的手下!”
定远号的船头再次一转,向右偏去。
而在它前方,仓皇而逃的十来条海盗船,已经有的开始沉没了。
“大哥,林老大的船沉了!”有头目气急败坏的冲上来,大喊道。
“…”李魁奇的脸上有一处显眼的伤痕,那是刚才船头被一颗铁弹打中时,全船剧烈摇晃,他没站稳跌倒在甲板上被一根木头划伤的,当时血流满面,很吓人。
但是他顾不得了,跟死掉比起来,这点伤算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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