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兰东印度公司驻巴达维亚副将高文律已经大半个月没有洗澡了,身上那件本是洁白的漂亮衬衫,变得蜡黄而充满汗臭味,若是靠近他一两尺之类,那股混合了汗液味儿和欧洲体臭的特殊味道,能把人熏个跟头。
但是澎湖白沙岛风柜尾堡垒里的两百多人,没有一个觉得高文律体臭难闻,因为他们所有的人,身上都带着难以名状的味道。
高文律的体味没人嫌弃,可是他自己嫌弃。
作为有教养的海军军官,高文律一向注重个人形象,此刻他站在自己的居所屋内,拿着一个小小的精致珐琅小瓶,“噗噗”的朝自己身上喷香水。
香水是来自法兰西的高级货,高文律用高价买来的,他认真从头到脚喷了个遍,末了,还朝两侧腋下补了两下。
戴上那顶镶了银边的三角帽子,高文律满意的瞧了瞧镜子里的自己,整理好脖子上的领口纽扣,把腰间的佩剑悬到恰好的位置,他推门走了出去。
扑面一阵海风吹来,带起了他的衣角,风里有股火药味儿,略有刺鼻。
高文律皱起眉头,看了看堆在自己屋外石墙边的几桶火药,一脚踢在了坐在旁边背靠石头墙酣睡的一个黑发黄皮肤汉子肩膀上。
那人睡得正香,被踢醒后勃然大怒,跳起来就要挥拳头,猛然发现是白沙岛头号大佬踢的自己后,恼怒的脸一下就变得笑靥如花。
“大人,我不知道是你,你起来啦。”那人哈着腰道。
“我记得昨天我曾说过,不准把火药堆在我的房间外面晾晒,难道你不知道?”高文律按着剑柄喝道:“你耳朵长到屁股上了吗?”
“知道知道,大人吩咐的话,小的当然知道。”那人依旧媚笑着回答,腰杆弯得很低,一口熟练的荷兰语说得很地道:“可是大人还命令我们将火药趁天气好搬出来晾晒,以防岛上湿气太重火药长期放在地窖里受潮。可是这风柜尾城堡就这么大,平坦的空地就这么多,实在放不下,所以就在这边放了两桶,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大人请原谅。”
一边说,一边朝四周伸手指去,只见正方形的土堡里,果然放满了各类木桶,堆了满地,一眼望去全是火药桶,几乎连下脚的地方也没有。
高文律眼见确实如此,微皱的眉头虽然仍然皱得很紧,却没有再发脾气,白沙岛土堡不过是一座边长五十米的方形城堡,内部空间很有限,还要布置房屋望楼,可供利用的平地并不多,两百来号人在里头吃喝拉撒占去大部分面积,火药桶搬上来的确不容易放置。
走了两步,正当哈着腰的男子以为高文律过了这茬的时候,不提防他又转了回来,用比刚才更大的力气踢了过来。
“察猜,我让你们晒火药,并没有让你一次就把全部火药都搬上来,你可以一次晒一些,分次数晾晒!这么多火药堆在这里,明国人一炮打来,如果打中任何一桶,我们都得见上帝!”
察猜被他踢在了小腿上,钻心的痛,他忙答应道:“是、是,我这就叫人搬一些下去,马上搬!”
他扯起嗓子,用汉语高声冲蹲在石墙底下的一群黑发黄肤的人叫道:“都给我起来!把这边、这边,还有那边的桶子都搬回去,马上!”
一边喊,察猜一边摸出了屁股后面背着的一根藤鞭,使劲冲空中打了个鞭花,发出清脆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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