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说,胜败乃一时之事,不可言重,再说,知夫莫过妻也,我的夫君有什么本事,我还不知道吗?”
郑芝龙朝自己的妻子看过去,四目相对,眼里都是温柔。
他捏住了她的手,轻轻抚摩:“我郑芝龙这辈子做了无数的事,最值得的一件,就是救了你,得了你,又命逢贵人,得到岳丈这样的当世大儒谆谆教导,令我茅塞顿开,从此不再迷茫,就像遇到了上帝的使者一样。你且放心,岳丈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在心上。”
夫人欣慰的把另一只手放到郑芝龙的手上,手心的暖意直入郑芝龙心意深处:“父亲还说,夫君你如今是福建守备,熊文灿又极为看重你,要刻意提拔,今后你的仕途是一片坦途,只要悉心为朝廷效力,封侯拜将,指日可待,我们徐家就指望你了。”
顿一顿,她再次向门口看了一眼,放低了声音:“你那大哥聂尘,在父亲眼里是一位枭雄人物,不肯甘于人下,要是没有洗心革面一样的大彻大悟,将来说不定会惹出什么祸端来,你要留意。”
郑芝龙心里一颠,惊道:“岳丈他…….他原来早就看出来了?”
“父亲做了这么多年的官,阅人无数,怎么会看不出来?早在几年前,他就有所警惕了。”夫人叹道:“但大哥对我有救命之恩,又和你感情深厚,担心说出来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所以父亲一直隐而未发,直到临终前,才说出这肺腑之言,夫君,父亲他都是为了你好,怕我们将来不得善终啊。”
“我知道,这个不用多说了!”郑芝龙握住夫人的手陡然松开,站起身来,在空荡荡的教堂里走了几步,绕着走,心烦意乱的意味从脸上的每个毛孔里溢出来。
夫人静静的看着他,没有再说一句话,有时候,话不在多,意思到了就可以了。
转了几圈,郑芝龙站定了脚,自语一样嚅嗫着:“大哥对我,有救命之恩,如果不是他,我可能已经死在海上了。又对我有再造之情,如果不是他,我郑芝龙怎么可能有今天的地位和财富,我若是背叛他,岂不是不义之徒?”
但抬脚又转了一圈之后,他又站定了自语:“可是……岳丈他是句句真言,夷州玄甲兵是我们手里最强的战力了,却在建奴面前根本占不了上风,想要争夺天下,何其难啊!原本想的,太简单了,我们一个商行,干海盗起家的,何时听说过过去有贼人翻身的皇帝?”
他就这样转一圈,停下来思量一阵,不时的自言自语,惆怅吐气,长吁短叹。
教堂之外,从朝鲜归来的船只就停在鸡笼码头,皮岛之战中受伤的士兵被一个接一个的送进医馆中去,一具又一具被白布包裹的尸体则抬到了城外的义庄,等待家属认领。
有一些尸体没有带回来,毕竟战斗发生在夜晚,黑咕隆咚兵荒马乱,带不回来也属于正常,几个文书正在造册登记,把所有阵亡的人名字写到纸上,供抚恤和刻牌位的时候使用。
幸存的士兵,和船上的水手,则散到各自家中,或者饭馆里,这是夷州军第一次和建州兵正面交锋,难免引来好奇的人各种询问,大家从士兵嘴里得到了绘声绘色的描述,有人豪言壮语的逞强,有人沮丧催泪的悲鸣,总的来说,都在表达建州兵很强的意思。
而随船从皮岛撤下来的上千皮岛百姓军兵,则更是把一个在明军中传播很久了的认知,带到了夷州岛上。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这句话宛如瘟疫,飞快的传遍了鸡笼城的每个角落,皮岛百姓的恐惧影响着城里的人,很短的时间里,大家都知道了,横扫辽东的女真人,果然是凶悍强大的,连猛如郑芝龙这样的人物,都吃了瘪。
https://zerifeisheng.com/book/38708/10429324_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