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袒露着胸膛,浑身肌肉虬结的大汉手中拎着沾了盐水的牛皮鞭子,气喘吁吁的看着钱宁。
几人看向钱宁的眼神之中都带着几分钦佩之色,别看他们眼下所动用的不过是鞭刑,可是以他们的经验和力道,就算是铁打的汉子,也绝对扛不到现在才对。
偏偏钱宁愣是不发一言,像钱宁这样的人,他们在这刑部大牢之中可还是第一次见到。
为首的一人拎起水桶猛地浇了钱宁一头,登时那盐水侵入伤口,火辣辣的刺痛只让钱宁发出一声闷哼,生生的痛的醒转过来。
钱宁努力的抬起头来,看了几人一眼。
这会儿一直坐在边上的耿立向着钱宁道:“钱宁,本官若是你的话就将一切都认下了,就算是死,也能死个痛快不是吗,何必在这里受这等折磨。”
钱宁冷冷的看了耿立一眼,吐出一口夹杂着血丝的唾沫怒骂道:“姓耿的,你们想要钱某攀咬刘公公,简直是妄想,你们等着,刘公公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耿立闻言冷笑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既然如此,那本官就让你知道,你所依仗的刘瑾,怕是自身都难保了!”
说着耿立冲着那几人摆了摆手,几人连忙出了牢房,将牢房留给了耿立以及钱宁二人。
钱宁听了耿立的话,自然是露出不屑的冷笑。
刘瑾深得天子宠信,如今风头之盛,天下无二,可以说只要天子不出什么意外,不管这些人搞什么鬼,最后都将会被清算。
刘瑾那是什么性子,钱宁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他要是真的敢背叛刘瑾,刘瑾绝对会让他生死两难。
耿立背着手行至钱宁近前,就那么看着钱宁微微笑道:“你不就是盼着刘瑾来救你吗?”
钱宁冷哼一声,不过耿立丝毫不在意笑道:“你身为锦衣卫千户,我想先前你应该知道,刘瑾已经被太后下旨于府中闭门思过,不许踏出府门半步。”
钱宁自然知道这点,闻言瞥了耿立一眼道:“那又如何,我虽不知陛下究竟出了什么意外,可是你们要知道一点,陛下才是这大明的天子,太后可以困得住刘公公一时,难道还能困得住刘公公一世吗?”
耿立阴阴一笑道:“若是陛下不在了呢?”
钱宁浑身一冷,眼中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死死的盯着耿立,惊骇无比的道:“不可能……这不可能,陛下春秋鼎盛,又怎么可能会出意外呢。”
耿立淡淡道:“那又如何,是人总会是死的,历史上那么多少年帝王,不一样早早的没了性命吗?陛下也不例外!”
钱宁猛然之间反应过来,恶狠狠的盯着对方道:“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连陛下都敢暗害!”
耿立摇了摇头道:“你可不要血口喷人,我等身为大明臣子,效忠陛下,对陛下可谓是忠心耿耿,又怎么可能会对陛下不利!”
钱宁只是冷笑一声,他对这些文人那是再了解不过了,这些人的话十句能有一句能信那已经是不错了,真要信了这些人的话,恐怕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这些人真的能够干出弑君的事来啊。
一想到这点,钱宁心中便忍不住生出绝望来,如果说真的如耿立所说的那般,天子最终崩殂的话,朝堂之上绝对会立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别看如今以刘瑾为中心的阉党权势滔天,看似能够同文官集团争锋,但是这是建立在天子支持刘瑾的基础上,若是没了天子的支持,那些依附于刘瑾的官员绝对会在第一时间倒戈相向落井下石。
将钱宁的神色变化看在眼中,耿立犹如魔鬼一般在钱宁耳边道:“怎么样,只要你肯攀咬刘瑾,就说刘瑾刺杀天子,意图谋反,到时候本官或许可以帮你求个情,饶过你那些家眷。”
钱宁突然之间哈哈大笑,冲着耿立吐了一口唾液道:“你们的话,钱某信不过,想要钱某认下这等诛九族的死罪,下辈子吧。”
没想到钱宁竟然这般顽固,耿立气的尖声喊道:“来人,给我将行刑!”
时间过的飞快,又是一日过去。
英国公府
后花园之中,张懋坐在那里,身躯挺拔,哪怕是头发花白,可是却显得精神抖擞,令人不敢小觑。
张仑就站在张懋的身旁,静静的站在那里没有开口打扰张懋。
在张懋的手中正有一份打探来的消息。
以英国公府的能力,真的去查一件事的话,还真的没有多少事情能够瞒得过他们。
此时在张懋手中的情报便是密密麻麻的一片,全都是这一夜之间所打探来的消息。
嘭的一声,就见张懋一巴掌拍在桌案之上,脸上满是怒容。
“好胆,他们可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连天子都敢算计!”
张仑事先已经看过那打探来的消息,其中有皇宫之中所发生的大事,还有京营兵马调动,甚至就连锦衣卫衙门里所发生的事情,在这上面都详细无比的记载了。
自当年土木堡一役之后,张懋执掌英国公府,数十年间不显山不露水,却是暗中编织了一张无处不在的大网。
当然这一张情报网也就是在京师之地才有那么大的能量,也是亏了张懋乃是勋贵一系的领头人,这一张大网可以说是汇聚了整个京师勋贵的影响力,所以说就算是锦衣卫、东厂一时打探不出的消息,他们一样能够打探得到。
就好比皇宫之中所发生的事情,文官集团重点防备的对象自然是锦衣卫以及刘瑾那阉党之人。
但是对于勋贵集团的防备却是没多少,甚至英国公府拿到的消息也不是勋贵集团的渠道,反倒是来自于外戚张家。
张延龄、张鹤龄这两位国舅爷可是钻破了脑袋一般的想要挤进勋贵的行列之中,自然是同不少勋贵交好。
天子遇刺,昏迷不醒,这天大的消息就算是刘瑾费尽了心思也没能够得知,偏偏张延龄、张鹤龄就从太后那里知晓了。
张鹤龄、张延龄知晓了,英国公这边自然也就有办法能够从二人口中得知。
看得出张懋非常的震怒,就在不久之前,在那豹房之中,朱厚照身上所流露出来的那一股子尚武之气让张懋看到了武勋翻身崛起的希望。
甚至这些时日,张懋都在想着是不是给京中勋贵之家悄悄的通个信,让他们好好自族中挑选一些可用的子弟,他好将这些人安排进京营之中。
只是这边他刚刚看到希望,还没有动手做安排呢,结果皇宫之中,天子那里就出了事。
还有让张懋震怒的是先前兵部行文调走的那一营兵马竟然是长宁伯高长胜亲自统领,如今这一营兵马正将皇城几处宫门封禁了起来。
这意味着什么,张懋如何不清楚。
他们勋贵集团有人已经明目张胆的依附于文官集团了,这如何不让张懋为之震怒。
虽然说张懋也知道这些年来,武勋在朝堂之上权势渐渐失去,不少人都同文官集团眉来眼去,甚至连族中子弟也都大多弃武习文试图走从文的道路。
但是像长宁波高长胜这般直接不顾脸面,亲自下场为文官集团张目这种事情,可是第一遭。
这会儿张懋甚至怀疑,此番天子遇刺不单单只有文官集团参合其中,说不定就连他们勋贵集团也有人身涉其中。
勋贵集团同大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是并不代表勋贵集团就会效忠于某一个皇帝啊,皇帝是朱家的哪一位他们不管,只要大明江山还在,他们就是与国同休的勋贵。
张仑看着张懋面色难看不禁有些担心的道:“爷爷,身子要紧,可别气坏了身子。”
张懋拍着桌案,冷笑道:“呵呵,现在竟然有人敢带兵围住皇城大门,老夫是真的没想到,他长宁伯高长胜真是脑袋里进了水,连这等犯忌讳的事情都敢亲自下场。”
张仑道:“爷爷,宫中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几位阁老竟然没有通知爷爷,他们……”
张懋眼中闪烁着精芒,看向紫禁城方向缓缓道:“仑儿,将爷爷的朝服准备好,我要进宫面圣。”
张仑闻言不由愣了一下道:“爷爷,这个时候入宫是不是……”
看着孙子眼中所流露出来的那种担心,张懋不由的哈哈大笑道:“放心吧,就算是他们再怎么的疯狂,也不会对爷爷我动手的。”
说着张懋缓缓道:“爷爷入宫是为了陛下,陛下身边如今连一个可信之人都没有,若是真的……”
刘瑾被禁足于府中,高凤、丘聚、乃至执掌腾襄四卫营的谷大用也被召入宫中,如今被关在了偏殿之中。
宿卫统领被调换,锦衣卫入不了皇城,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昭示着皇城之中的局势到底有多么的紧张和凶险。
瞪了迟疑的张仑一眼,张懋喝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取我朝服来!”
很快张仑便换上了一身盛装朝服,随即英国公府门打开,数十名精锐私兵开道,英国公府的马车直奔着皇城而去。
皇城之中
太后张氏、皇后夏氏一脸紧张的看着帮天子诊脉的太医陈就。
陈就缓缓转过身来,向着张太后道:“太后,陛下的脉象一日昨日跳动无力,只怕……”
“滚!”
哪怕是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可是张太后还是忍不住发火,要不是还要靠着对方吊着天子性命的话,恐怕张太后已经下令将其拖出去杖毙了。
坐在天子床榻边上,看着昏迷不醒的朱厚照,张太后忍不住伸手轻轻的抚摸着朱厚照那一张酷似孝宗皇帝,却又带着几分稚嫩之气的面孔。
“皇儿啊,你好狠的心啊,你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你可让为娘我一个人怎么活啊!”
夏皇后也不过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而已,这会儿也是坐在一旁无声的啜泣着。
目光落在朱厚照脖颈之间那明显的淤痕,张太后登时气不打一处来,豁然起身,冲着外间喊道:“给本宫传李首辅、杨阁老前来。”
很快就见杨廷和、李东阳二人快步走了过来,只看二人那一副疲惫至极的模样就知道这两日二人肯定是累的不轻。
看到两人模样,张太后轻叹一声,止住二人见礼道:“两位卿家却是辛苦了,本宫代皇儿谢过两位阁老在此为难之际稳住朝中局势,不至生出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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