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速比平时要快很多,一方面出于紧张,另一方面急于证明自己有两把刷子。
周琳微微点头:“吹一段。”
“好的。”黄海很兴奋获得一个展示的机会,他打开唢呐包,把唢呐芯、唢呐杆、喇叭碗迅速拼装。
他还是很紧张,手是抖的,拼装的过程中喇叭碗两次掉在地上,发出“咣当当”的刺耳声音。
宋驰拍拍他的肩膀:“别紧张,稳住。”
“我紧张什么?”黄海强行掩饰,又冲周琳讨好地笑了笑。
周琳面无表情,像个严肃的考官。
装好唢呐,黄海站起身来,说:“周老师,下面我为您表演一段唢呐‘独子’……不是,唢呐‘独奏’《抬花轿》。《抬花轿》节奏明快,反应了新娘子出嫁时兴奋而又喜悦的心情,很有感染力,希望周老师能够喜欢。”
“嗯。”周琳微微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黄海的唢呐技术还是很不错的,若在平时,吹一段《抬花轿》完全不在话下。可是今天不一样,自打见到周琳开始,他整个人的状态就不对,紧张,气息不均,连呼吸都有问题。
这样的状态怎么能吹好唢呐呢?
果然,开头第一小节吹出来就出了问题,明明尾音上扬,愣是因为气息的问题多了一个下坠的“尾巴尖儿”,像一声叹息。
周琳和宋驰都一皱眉。黄海顿时更加紧张,越紧张气息越有问题,紧接着又莫名其妙多了一个下坠的尾音,然后节奏就乱了。
吹了一半,周琳抬手叫停,淡淡地讥讽道:“你这《抬花轿》吹的……新娘子不大开心啊?”
宋驰差点忍不住笑出来,他急忙代他向周琳解释:“周老师,这不是黄海的真实水平,他连整段的《百鸟朝凤》都能吹奏的,只是见到您太紧张了。您像个高贵的女王,谁见到您都明显喘不过气来。”
宋驰为了兄弟,拍了个实事求是的马屁。
马屁不穿,一般人很难“免疫”。
“对对对。”黄海很认同地频频点头,内心对宋驰充满了感激。
周琳淡淡地看了一眼宋驰:“没看出你紧张嘛。”
“我也紧张,只是在表演不紧张。”宋驰老老实实地承认,适当夸张。
“那你表演得不错。”周琳依然是那种淡淡的、冷冷的语气,听不出是认可、调侃,还是讥讽。
宋驰自我解嘲地笑了笑。他还不了解周琳的为人,所以选择少说话。
周琳没有再给黄海补救的机会,也没有让宋驰表演才艺,问道:“你们为什么要加入话剧社?话剧社都生存艰难,没有名利,没有机会,没有收入,何苦为难自己?”
锐利的目光扫过宋驰和黄海的脸,像是要从中看出背后的动机。
黄海已经丢了两次人,他不敢再主动说话。宋驰却想到从网吧里摘抄的一段台词,微笑着说道:
“钱州大学影视学院话剧社排过一出剧目,叫《桃花源》。里面有句台词我印象深刻,‘名利场滋生龌龊,连通地狱;桃花源净化心灵,是终极家园’,我相信,没有名利的话剧社更像是心灵的归宿,也更接近于内心的桃花源。”
“这话说的有点虚吧”,周琳的眼神带着质疑,“一般人嘴里越是排斥名利,心里越是向往。”
宋驰说:“我从来不排斥名利,只希望将来被迫在充斥着名利和欲望的泥潭里打滚的时候,可以有一个桃花源让我警醒、为我指路、给我温暖,好让我清醒地做一只特立独行的猪,有能力跃上屋顶,抽身而去。”
“王小波的拥趸?”周琳有些愣怔,没想到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可以说出这番深刻的话来。
好一会儿,她把目光投向黄海:“你呢?”
黄海正在暗自佩服宋驰,宋驰的确为这次特殊的面试做足了准备,瞧他说得多好。正想着,猛然间被周琳提问,黄海慌了。
他加入剧社的目的是为了保住头发、避开军训,以及跟话剧社漂亮的小姐姐们厮混在一起。可是这话不能当着周琳的面说出口。
情急之下,黄海额头冒汗、窘迫难当,急智之下崩出令人啼笑皆非的四个字来:“我也一样!”
“呵呵。”周琳不屑哂笑。
抬腕看了看时间,对黄海挥挥手:“你先出去吧。宋驰,你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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