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猴子才回过神来,唏嘘道:
“师父,你要杀了那老头儿?”
白岳笑道:
“怎么,那厮犯下这等而行,你还想替他求个人情啊?”
猴子咽了口唾沫,讪讪道:
“徒儿不敢……”
白岳笑骂道:
“看在你面儿上,我多问他一句便是,若他只是一时不察,并未勾结西方教,留一命也可!”
言毕,便纵筋斗云,作金光遁去。
猴子叹了口气,想起那无数小儿还在夜风中受苦,便也跃出窗外,起在半空,打个唿哨。
不一时,便有屠虏将士前来相会,对他施礼道:
“大圣,夜唤吾等,有何急事?”
猴子问道:
“今因路过比丘国,那国王无道,听信妖邪,要取小儿心肝做药引子,指望长生,你们路过时,怎得没灭了他?”
屠虏将士抱拳一礼,道:
“大圣莫怪,我等行至此处,天蓬元帅见城中有妖气,便只身进城探查,须臾返回,说那妖精有些跟脚,不好骤然兴兵灭之,还是留着,让大帅亲自决断,大军因此绕城而过,只留我部在此监视。”
“这个滑头,倒是会做人!”
猴子骂了一句,又说:
“那妖精是寿星老儿坐骑,师父已去兴师问罪了,留我在此降妖,待会儿我把这城中各街坊人家鹅笼里的小儿,连笼都摄出城外山凹中,或树林深处,收藏一二日,与他些糖饼食用,不得饿损,再暗的护持,不得使他惊恐啼哭。待我除了邪,治了国,劝正君王,临行时送来还我,各返其家!”???.
众将士轰然应诺,各自出城准备。
猴子这才运起神通,满城中阴风滚滚,惨雾漫漫,起初时,还荡荡悠悠,到后来来,就轰轰烈烈。
其实是接着风势,化身数千,各寻门户救孩童,而后狂风大作,却卷起鹅笼,直飞出城。
当夜有三更时分,屠虏将士把鹅笼摄去各处安藏。
猴子按下祥光,径至驿庭上,睡至天晓,这驿丞又来相见,见这长老打扮起来,比昨日又甚不同。
但见他身上穿一领锦襕异宝佛袈裟,头戴金顶毗卢帽,九环锡杖手中拿,通关文牒紧随身,包裹袋中缠锦套。
那驿丞相见礼毕,附耳低言,只教莫管闲事,猴子点头应声,出了馆驿,径奔朝中,及到朝门外,见有黄门官,即施礼道:
“贫僧乃东土大唐差往西天取经者,今到贵地,理当倒换关文。意欲见驾,伏乞转奏转奏。”
那黄门官果为传奏,国王喜道:
“远来之僧,必有道行。”
教请进来,黄门官复奉旨,将猴子请入,阶下朝见毕,那国王又请上殿赐坐,猴子合十谢恩坐了。
只见那国王相貌尪羸,精神倦怠,举手处,揖让差池,开言时,声音断续,将文牒献上,那国王眼目昏朦,看了又看,方才取宝印用了花押,递与猴子。
正要问取经原因,只听得当驾官奏道:
“国丈爷爷来矣。”
那国王即扶着近侍小宦,挣下龙床,躬身迎接。
猴子回头观看,原来是一个老道者,自玉阶前摇摇摆摆而进,头上戴一顶淡鹅黄九锡云锦纱巾,身上穿一领箸顶梅沉香绵丝鹤氅,腰间系一条纫蓝三股攒绒带,足下踏一对麻经葛纬云头履,手中拄一根九节枯藤盘龙拐杖,胸前挂一个描龙刺凤团花锦囊。
玉面多光润,苍髯颔下飘,金睛飞火焰,长目过眉梢,行动云随步,逍遥香雾饶,却似一个不老神仙。
阶下众官都拱接,齐呼国丈进王朝,那国丈到宝殿前,更不行礼,昂昂烈烈径到殿上,国王欠身道:
“国丈仙踪,今喜早降。”
就请左手绣墩上坐,猴子起一步,忍怒施礼道:
“国丈大人,贫僧问讯了。”
那国丈端然高坐,亦不回礼,转面向国王道:
“僧家何来?”
国王道:
“东土唐朝差上西天取经者,今来倒验关文。”
国丈笑道:
“西方之路,黑漫漫有甚好处!”
猴子也没心思跟他打机锋,便顺着话道:
“确实无甚好处!”
那国丈闻言,付之一笑,国王又叫光禄寺安排素斋,于偏殿就食,之后便可出城西去。
猴子刚出去,只见那班部中闪出五城兵马官奏道:
“我主,大事不妙,昨夜一阵冷风,将各坊各家鹅笼里小儿,连笼都刮去了,更无踪迹!”
国王闻奏,又惊又恼,对国丈道:
“此事乃天灭朕也!连月病重,御医无效。幸国丈赐仙方,专待今日午时取此小儿心肝作引,竟被冷风刮去,莫非天欲灭朕?”
国丈笑道:
“陛下且休烦恼。此儿刮去,正是天送长生与陛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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