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
吴浩对杨妙真说,真制置使约我会于蓼儿洼,不去不知道,去了吓一跳……哦,不是吓一跳,是颇有惊喜——彼地,还真是一妙处呢!娘子,介个蓼儿洼,你去过没有呀?
是吗?哟,没有去过呢,连“蓼儿洼”三字,都是第一次听说呢,来到楚州这许久,竟不晓得,不过数里地外,竟有这样一个好去处?
好,既如此,我请娘子过去游赏一番,如何?
郎君有兴,妾自当陪侍。
于是,次日上午,吴都统制夫妇摆驾蓼儿洼。
还是半山亭,还是布菜斟酒,只是吴都统制所携,自然非自奉节俭的真制置使可比,佳肴美酒,海陆毕陈,异样丰盛。
其中一种,名曰“黄雀鲊”,吴夫人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却也是第一次见识,而吴都统制则如数家珍:
“黄雀收拾干净后,用汤洗,拭干,再用麦黄、红曲、盐椒、葱丝调和,在扁罐内铺一层黄雀,上一层料,装实。用篾片将笋叶盖固定住,等到罐中腌出卤,便倒掉,再加酒浸泡,密封好,可久存——想吃之时,开盖即可。”
“哟!”杨妙真笑道,“烹制的程序,如此繁复,怕不是一般人家消受的了的呀!”
“却非普通人家可以消受。”吴浩亦笑,“本朝南迁之前,世面上,是不大见得到这道美食的,这个‘黄雀鲊’,只有权贵之家常备。”
顿一顿,“蔡京——娘子晓得吗?”
“晓得——是个大奸臣罢?”
“是!道君皇帝御前第一号人物,秉政数十年,豪奢无伦——”略一顿,“此君酷嗜‘黄雀鲊’,他府里有三栋房屋,专门拿来储藏‘黄雀鲊’,扁罐自地上积起,直至正梁。”
“哎哟!”杨妙真像个小女孩似的,以手抚胸,“吓到我了!”顿一顿,“欸,怪不得本朝不得不南迁呢!”
吴浩大拇指一翘,“娘子卓见!三屋子的‘黄雀鲊’,不都是民脂民膏?上位者贪侈至此,国家焉能不败?”
顿一顿,“不过,咱们就吃这么一二罐,倒也不至于就祸国殃民了——这是昨天刚刚打绍兴送到的,娘子且尝一尝!”
于是,夫妻二人,一边尝鲜,一边啜酒,一边赏景,一边谈笑,其乐融融。
然很快就有过来扫兴的了。
一人匆匆拾阶而上,看时,姓黄,名达,已有日子没在本书露脸了——朱荣的大舅子,黄玉的大哥,诸位读者老爷还记得吗?
黄达先给杨妙真告个罪,然后附耳吴浩,说了几句什么。
吴浩微露讶色,略一沉吟,说道,“既如此,送制置司,请真大帅处置就是了,又何必……”
话没说完,黄达再俯身附耳,又说了几句什么。
这一回,吴浩目光闪烁,沉吟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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