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煜奇怪看他:“方才你一副万分情急模样,怎么这会儿问时,你又不急了?”蔺虎面上一黯,叹道:“实是小人几次求助无门,为石堰父老安危心急如焚,方才失措。”
“唔,”冯煜沉吟,“壮士方才之言,道是因为鬼魅妖邪作祟?”
蔺虎拱手:“道长明鉴,且容小人细细说来。”
随着蔺虎道出实情,冯煜才知眼前这壮士竟还是位官差。祖籍正是津山县石堰村人,村中乡民俱为其父老乡亲,也就不奇怪他奔波担忧。而蔺虎遇上之事,说起来倒也并不复杂。
简言之,即是石堰村闹鬼。
大约是半年前起,石堰村接连有人失踪。起初没寻到失踪之人的踪迹,村民还不觉有什么,直到那些失踪者的尸首以可怕形状一一出现,村民才知鬼怪作祟。石堰村人惊恐万状,也束手无策,只得上报津山县。
关乎数条人命,津山县官差自要调查核实。寻常官差办案,若能处置便予以查处,若不能,则尽早封锁莫要再起波澜,此为天下通行之惯例。
当官差抵达石堰村时,鬼物之祸正值越演越烈。蔺虎一行人尚未查出什么端倪,反是先惹恼为祸的鬼物,生生被其残忍害去性命,陷在鬼物手中!
蔺虎自幼习练武艺,在官差弟兄拼死相护之下得以逃脱,因鬼怪凶恶噬人,众弟兄也只嘱他逃命,莫要再回返。
然蔺虎义烈,岂是贪生苟延之人?险死还生回到县衙,蔺虎不及休憩,立时求见县尊禀明内情,恳求大人速发援助,铲除鬼物救回官差与乡民父老。孰料津山县尊皱眉踟蹰,言语推延,早被鬼怪吓住,不欲招惹,哪里肯应允他?
蔺虎久在公门,虽热血未失,心性忠勇义烈,但县尊几番推诿之后,他也顿时凄然地明白了对方的抉择——定是要“弃车保帅”,放任官差与石堰乡民自生自灭了!
诚然。
以津山知县之见,区区百十人的山野村夫,蝼蚁草芥罢了,何至于因为他们,就去白刃相向地往死里得罪一个可怕的鬼物?万一那鬼怪因此迁怒,又如何是好?鬼物要害粗野乡民那便害吧,总比招惹之后,鬼怪外出祸害到更多人来得好吧?
山野边陲,鬼魅精怪害人之事早已累见不鲜,不足为奇。
他也无需多做什么,只封闭了石堰村出入的道路,等里边人死绝了,事情也就平息了。
百十个粗野村夫的性命,很重要么?
放眼西南莽莽群山之间,哪天不得有一堆人失踪,或死在凶恶悍匪手里,或被虎狼野兽吃掉,又或是遭了山精鬼魅祸害,谁人管得过来?比起世家豪门动辄良田万顷、佃农隐户万千的规模,百十个人实在不值一提。
知县心里清楚着呢,在此远离京师的西南山野做官,最重要的是笼络好当地豪门世家,别的都无甚紧要。
大乾王朝建国两百年,历经十三代帝位传承,朝廷之中难免臃肿腐朽。
似这般下方乡县、远离中枢的地方官,不主动残民、害民已经算得上“好官”之称,不能奢求太多。
激奋之下,蔺虎顿然明悟,陷在石堰村的官差弟兄,乃至那百十个受困乡亲,最后的指望便是他自己!
故蔺虎义不容辞,昼夜兼程寻求帮助,只是时运不济,先寻本县颇负盛名的“泓明道长”不果,其人出游未归;再寻宝光高僧,同样没能如愿。数日奔波辛苦疲惫不说,耽误这么些时间却没寻到能驱鬼救援之人,蔺虎几乎陷入绝望!
以至于道听途说的消息,他也愿当做救命稻草牢牢抓住,舍弃尊严叩拜下跪也再所不惜!
冯煜听其说完,感慨唏嘘不已。上下打量蔺虎,心中赞叹道:“真义士也!”
别看冯煜到此不久,各种腌臜龌龊却是见得多了。世上多的是懵懂碌碌生存的凡人,以及趴在这些人身上磨牙允血的肉食者,像蔺虎这样有着闪光品行之人当真罕见。
不过,赞叹之余,他也不禁为那鬼怪的厉害心惊。
“能以阴气同时困住百人的鬼物么,”冯煜听完,满脸凝色,“嘶~,这鬼物有些不简单呐。”
寻常鬼怪害人,不外乎“一迷、二吓、三困”的手段,难以直接取人性命。毕竟鬼怪乃阴戾之物,而人皆有生气阳火,阳火不灭,鬼怪也不能害到人的性命。
这样的鬼物收拾起来很简单。
寻常江湖术士,但凡有些画符捉鬼本事的都能制服。
像冯煜这般身具特殊本事的,甚至不需要动用灵符,只捧着玄门的超度经文便可轻松解决。能超出“一迷、二吓、三困”手段直接伤人性命的,已是阴灵、怨灵之属,得专业人士方能解决。
至于蔺虎所言那鬼物,已经可以轻易害去好几个血气方刚的官差性命,又能同时将一百多人困在村中,俨然超出阴灵、怨灵的水准!
再差,也得是“厉鬼”层级!而冯煜最担心的,还是蔺虎没有“灵觉”,无法准确描述出那鬼怪的可怕。万一,那玩意儿不止“厉鬼”层次,甚至达到“鬼王”层级可就糟糕了!
冯煜的符虽然厉害,可毕竟受限于身躯,存在极限。他可以不计损耗,用灵符耗死“厉鬼”,但到了“鬼王”层级,想要取巧诛灭就是痴心妄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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