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了皱眉,略微回顾了一下方才的出刀。
随即又拾起下一件食材,故技重施,将其斩落锅中。如是往复,有出刀准确精妙的,他便笑着赞叹;不甚满意的便心中回顾复盘,吸取教训,继续下把刀斩向下一件食材。
当最后一支山笋殒命在锅里,冯煜竟有几分意犹未尽。
不过也只得如此,再往锅里加东西,那就不是山珍汤,而是大杂烩了。顺手在锅里搅了搅,冯煜取出包袱里入山前买的肉饼,摊开放在火边烤热先吃。等他吃了三个肉饼,腹中满足,正好汤也烧开。
冯煜放了少许油脂,洒落调料,复又搅拌几下。感觉火候差不多,遂将铁锅取下,往里面放了些野葱,顿感清香扑鼻。接连吃了几个肉饼,嘴里正自干燥,冯煜忙给自己盛了一碗,吹了吹气,鲜美暖和的山珍汤入腹,顿时疲乏尽消,舒适无比。
他劳心费神地带这些东西,又准备这么久,不就是为了冬日里喝上这么一口么?果然,既是入世,还是应当多品尝人间真味,若终日皆以“辟谷丹”果腹,自己把自己隔绝在凡俗之外?
如是想着,冯煜颇以为然地点头。
就在他美滋滋地喝汤时,庙门之外传来一阵嘈杂声响,听声音,像是为数不少的一群人正自往山神庙来。
不一会儿,声响更近,里边夹杂着呼喝驱赶牲畜的呼哨。
冯煜略听了下,大致猜到来者的身份。
正此时,一个黑面汉从神殿门口探头进来,一眼看到殿内占据一角,点了堆篝火,正自悠然喝汤的冯煜。黑面汉眉头皱了下,没先招呼,而是退回去用口音颇重的声音喊了句:“侯管事,庙里边有个人!”
野外碰到人,不一定就是好事。
尤其那人还是不认识的陌生人,更需提高警惕了。
不多时,一个年纪三四十岁上下的男子走入庙里,此人穿着冬袍,带着皮帽,衣着比先前那黑面汉讲究一些。
他看到冯煜时,眼里明显浮现出惊讶,因为冯煜的面相看起来十分年轻,独自一人出门在外颇具勇气,尤其寒冷冬日里他们都穿着厚袍,对方却只是颇为单薄的青布道袍。
如此种种,显出冯煜不凡。
其实但凡能够一人出门,还保证安然无恙的,没一个简单。
侯管事深知这一点,也不愿得罪对方,遂上前见礼:“某乃济南府惠安商会管事侯殷,行商返程天色已晚,需在此借住一宿,叨扰之处还请道长见谅!”
冯煜惬意地喝着汤,无所谓地摇摇头:“本是废弃庙宇,侯管事自便即可。”
侯管事谢过,回身招呼商队都到庙里边来。
商队人数不少,十几个人涌入庙里,顿时占去右边一大片地方,尤其对方还有牲口,也赶入庙门,却只能留在外面院子里。出门在外,谨慎为上,在商队初步安置妥当后,侯管事又来试探冯煜来历。
他注意到了冯煜放在一旁的刀,不过并未太过在意。
因为即便是他们这些行商出门,同样得带齐器械,哪怕不用来对付人,对付野外虎豹狼虫也是有用。
“请恕某斗胆,敢问道长仙山何处,尊讳为何?”
冯煜知道商队谨慎,他也不是头回遇见行商,这些人善恶参半,皆不是好相与的,他也没什么深交之念,遂道:“我姓冯,从崂山来,去处无定。”
侯管事惊讶道:“崂山?某闻崂山有仙,莫非道长——”
冯煜笑而未答,颇显神秘。
侯管事解嘲自笑,赔了声礼,转身让商队取出一小坛酒,恭谨奉上:“今日打扰道长清静,特此一坛粗酿是为赔罪,还请道长笑纳!”
冯煜收了,却没打算喝。
侯管事也未介意,行礼退去。
随后冯煜与商队各据一方,井水不犯河水,冯煜早已喝完了汤,取了铁锅、木碗转到殿后,避开了商队之人,使“引水诀”把锅碗冲刷干净收起。回到篝火之后,往火堆里添了些柴,也不避喧闹,自顾自地盘膝入暝。
天已然尽黑。
庙里靠着及堆篝火照明。
冯煜本以为今夜就将与这商队一同度过时,忽地殿外院子里传来牲口躁动声响,先前那个黑面汉疾步走入庙中,低声道:“侯管事,外头又有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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