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曾经种种,于毅不由感慨万千,当个好官难啊,当个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好官更是难上加难,自己能做到这一步,除了自己的个人操守, 最重要的是有一个伟大的母亲,一个安贫乐道愿意默默支持自己的妻子。
那次事件之后,母亲与妻子第二天就回了老家,继续过着纺纱,织布,吃粗米饭的日子,而他也把银票奉还给了大佬。
大佬看到银票很诧异, 当得知连自己的老母,妻子都送回了老家受苦的时候,大佬一句话没说,只是默默的让于毅离开。
不久于毅就从工部核查账目的位置上下来,安排到了御史台,成了一个清流。
御史台不是每个御史都有权上奏的,一些御史从官要把一些事情上报给御史,御史总结一下,看有价值的就给陛下送去,陛下才能看到御史台的奏报。
而于毅到了御史台便是疯狂的工作,这诺大的江山一些不合理,违法的事情太多了,于毅一天能上七八本给上官御史,结果御史看都不看直接封存起来。
就这样混了三年,于毅写的奏折都能堆满一个屋子了,可是真正送到陛下面前的少之又少,这就是出淤泥而不染的下场,因为你出淤泥而不让,所以被人都把你当成异类,你成为异类, 别人自然要敬而远之,给你送到御史台,就是流放,在这里看似你掌握了帝国的话语权,可是你却有上官压着,位卑不能上言。
蹉跎岁月,那段时间于毅很心灰意冷,他感觉在他跟整个官场作对,不单政治上没有任何抱负,甚至还把自己活成了孤家寡人,其余官员都有意的冷落他,毕竟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人跟自己不是一伙的,而且拧得很,拉拢不得,并且喜欢参人,怎么办?敬而远之。
敬而远之绝对是一个很聪明的办法,就这样于毅有过了三年孤独的生活, 在这三年里,开始于毅是心生惶恐,孤独让他心中发慌, 可是渐渐的他开始享受这份孤独,那时候的他可真的算是郁郁不得志,也是在那段时间他写了一本《于爱莲诗集》。
这也是有心人研究于毅的重要工具,因为诗文中有着他对世界的理解,对人生的理解,看透了这本诗集,就能看透于毅。
后来一个机遇,让于毅又改变了想法,那是一场罕见的旱灾,旱灾之后就是饥荒。
当时家居洛阳的前兵部尚书吕维祺上书朝廷:盖数年来,臣乡无岁不苦荒,无岁不苦兵,无岁不苦晚输……野无青草,十室九空,村无犬吠,树有乌鸦,哭叫不绝,白骨青磷分,夜夜似闻鬼哭,此地不似人间,更如地狱。
洛阳惨状,朝廷很重视,于是派官员赈灾,御史随访,于毅就是御史团一人。
地方官想办法救灾,朝廷拨稻米十万石,可是面对百万饥民,犹如杯水车薪。
就在这时,于毅发现了洛阳一知县徇私枉法,他把朝廷给他县里的五千石稻米找到了商人换成了下等麸糠,而他借机从中得利两层,银三千余两。
于毅大怒,直接去搜查,果然证据确凿,可是在民间走访环节,于毅却震惊的发现,这里的百姓都说知县是个好官,是个大善人。
于毅大怒,把知县贪赃枉法,把稻米换成畜生才吃的麸糠之时告诉百姓,结果百姓听了竟然无动于衷,甚至还有人叫好,于毅大惑不解,于是就在灾民中认真听取意见,为何一个明显贪赃枉法的县令会被百姓拥戴呢?
这跟于毅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他搞不明白为什么,这时村民中有长者向于毅说:稻米换麸糠,一斤可以换五斤,本来只能救活一个人的稻米,现在可以救活五个人,知县能做如此好事,我们岂能不感谢他?
于毅听了争辩道:“麸糠是给牲口吃的啊?”
老者苦笑道:“这年头能吃上麸糠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了,我的两个小孙子,就是饿得受不了,吃了观音土死的,当时要是有一把麸糠,他们俩就能活,麸糠在我们眼里那就是天大的美味。”
听了这话于毅震惊万分,观音土,他知道,一种很松软的土,吃进肚子里可以有一点饱腹感,可是吃了观音土,人就要死,因为观音土进去容易出来难,观音土进入肚子很难排泄出去,会凝结在肠子里,把人肠道堵死,人也就死了。
那人不是观音土行吗,不行,因为饥饿绝对是世界上最恐怖的刑法,再人饿到极点的时候,人的肚子里就好像有一万只蚂蚁在撕咬一般,根本扛不住,别说观音土,就是一泡屎,也能吃进去。
可是于毅又说:就算县令换麸糠是好事,可是他漂没了其中两成。
老人听了这话道:“把粮食换麸糠,县令本就当着风险,如此风险之下,他不给自己找点好处,他岂能做,而且他拿的不多,五斤麸糠,他拿走一斤,也能救四个人,要不是他,现在县里岂能一个人也没饿死,别的县倒是没有换麸糠,现在已经死了一半的人了。”
听了这话于毅很震惊,老人这时说了最后一句点睛之话:这年头,清官不做事,做事不清廉,要都是清官,这些大老爷绝对不会换麸糠的,到时候我们县城恐怕最少要死一半人。
清官不做事,做事不清廉,听了这话于毅被震惊的无以复加,他的三观被颠覆了,他好像明白自己以前走错了路。
贪污是犯罪,不作为也是犯罪,在如此大的灾难面前,贪官往往比清官还好用,这一刻于毅豁然想起了先贤的一句话: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自己是道德标兵,理想与抱负可以支撑自己做很多事情,不图回报,可是被人并不是自己这个样子的啊,他们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追求,或求财,或求权。
不过这个求财求权的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治下的百姓如何,只要不是尸位素餐,稍微道德上有点瑕疵也是允许的,不然把这些人都抓了,天下可就没人干活了。
想明白这些,于毅叹了口气,把准备上书县令贪赃枉法的奏折撕毁了,也就是从这一天开始于毅开始变了,不在那样嫉恶如仇,眼里揉不得一丁点沙子。
他开始以平和的眼光,以大局观看待一个官员,然后他发现,以前他奏的官员很多都是不可或缺的,他们是做了坏事,可是没有他们那事情就跟加糟糕。
有些官员是能力强,捞钱也强,有些官员是用来平衡大局的,没有他国子监与白鹿书院会打的不可开交,这要维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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