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风望了眼神色尴尬的卓武,抱拳道:“晚辈恭敬不如从命。”
穆道承哈哈大笑,解下斗篷扔给卓武,道:“那老夫就先出招了,老三,拿刀来……”
卓武便是拔出佩刀送到穆道承手上。楚南风望了洛逍遥一眼,笑道:“退下。”
言罢拔出缚在身后的青鱼剑,对穆道承拱了拱手:“请。”
话音一落,只见眼前刀光一闪,一股带着寒意的刀风扑面而来,正是“月霜”刀法九式中的“望月初缺”。
“月霜刀法”在穆道承用来自是与卓武不同,以卓武的境界,施展出来的刀气自是近不了楚南风的身上,故而楚南风能视若无睹攻他破绽之处,但穆道承的气机胜过卓武数倍,二人相隔四五丈,穆道承举刀岀招时刀意却已向楚南风身前奔来。
楚南风心念即动,运起“太初心法”,气机立生,右手举剑平出,手腕一抖,青鱼剑尖划出一个圆圈,由小至大,气机相叠,正是“星宿剑法”中的“翼宿游”,奔向袭来的刀意,两股气机刚一碰上,穆道承却收刀变招,“银阙露坠”紧接而出,却是横向砍来。
楚南风一招“张宿沉”使出,沉腕竖剑向那一团刀意推去,甫料穆道承又是待剑气与刀意相碰之时倏然变招,“玉盘千毫”、“金霞东上”、“明河凝霜”、“拔云见月”、“玉钩西沉”、“星月争辉”、“碧虚无云”一口气将“月霜”刀法剩余七式接连而岀,只是佩刀都没有与楚南风的青鱼剑交实,都是差之分毫,双方气机一碰即分。
穆道承九式刀法用尽,复是一招“望月初缺”攻来,只是速度更快。待到穆道承第三次用“月霜”刀法时,洛逍遥、卓武二人却只见场中刀光剑影幻闪,已是分不清穆、楚二人的身形,竟也没有一声刀剑相交的声音。
楚南风与穆道承二十年未见,虽当初甚是投缘,但人心难测,穆道承第一次气机袭来,他感到只是针对自己与翁牧,洛逍遥等只是觉得有冷意而已,不若以穆道承的境界,程正夫妇等人恐已神魄受伤,楚南风那时便察觉穆道承没有恶意。
而他之所以让翁牧先行,而是因为当日卓武败在他手上,即使穆道承不计较,他也要给穆道承留下面子,免得穆道承在外人面前有所尴尬。而穆道承使出第一招后,未待刀剑相碰即行变招,楚南风便知其心意,就是让卓武与洛逍遥两人旁观领悟。
不一会,只听“铛、铛”两声,两人便自分开,原来百招已到,二人刀剑方才交实。到了穆道承与楚南风的武学修为境界,招式与兵器其实已然不重要,比拼的是气机与反应速度,就是所谓的“一力破万法”、“唯快不破”。
穆道承望着楚南风叹道:“大兄弟当是天下奇才,老夫如你年纪时尚在神念境中,真是了不得,了不得。”
转而望向卓武言道:“武学一道,学无止境,你师兄弟三人,一身修为皆出老夫。若论招式刀意之霸气,你大师兄为先,论气机绵长你二师兄居首,但皆未领悟老夫的意境,刀有霸心,月有悲意。芒露藏内,霜冷于气。”
穆道承共收有三个弟子,大弟子名唤马行空,二弟子叫萧雁北,卓武最小。
“你跟老夫南下而来,算是有心,老夫有一招你自领悟。”顿了一下,对着楚南风笑道:“大兄弟,老夫七年前悟得一招,今日想与大兄弟印证一下。”
楚南风见穆道承神情严肃,便亦郑重点了点头“好。”
穆道承右手提刀,左手食中二指并拢,抚过刀锋,兀的一喊“看招”,一刀砍出,楚南风顿觉一股冷气四面袭来,身子似是置于冰窖之中,空气顿失,气机阻滞,忙是运成“太初心法”。
列子曾言“太初”者,始见气也。仍五太“太易”、“太初”“太始”“太素”“太极”中第二太。穆道承这一招刀意,如一口钟将楚南风罩住,截断四周气流,使得楚南风气机阻滞,幸好楚南风练有“太初心经”自是可以无中生有,顿时气机陡长,抵住刀意,右手一剑刺出,这时那刀意缓缓收缩,从丈余到近丈,剑气待与其相碰,却犹如刺上牛筋,剑尖处产生一阵涟漪,由小自大,直至护住楚南风全身。
洛逍遥与卓武二人已退后了十余丈,远远望去场面显得怪异,穆道承持刀在三丈开外作砍下之势,楚南风平剑刺岀之状,刀剑相隔丈余,楚、穆二人却是一动不动。
待有半盏茶功夫,突听楚南风喊声“破”,罩在楚南风身上的刀意顿时崩开,向两边散去,路旁的树木却是应声而倒。但身前的刀意已然变得像铜墙,楚南风被震得向后连退七八步方才停住,而穆道承只是退了半步。
楚南风吸了一口气,压住紊乱的气息,拱手道:“前辈好招式。”
穆道承将刀扔给正自发愣的卓武,抚须笑道:“哈哈……大兄弟,这可是老夫的压箱底功夫,能破开老夫这招“遮月断影”刀牢的人,天下间应是没有几个,你当是了得!”
其实这招确为厉害,若是换成境界稍低之人,早就被刀意创出的刀牢碾成数断,即是与穆道承同境,若无习得“太初心法”,时间一长换气不得,也是非败不可。而楚南风只是破去刀牢,穆道承刀意仍在,若在楚南风退后之时,紧接而上,楚南风非受伤不可。
“七年前,老夫能悟得此招,还是多亏了易前辈。”
楚南风闻言一怔,复喜道:“穆前辈见过家师?”
话一出口,始知自己是真笨,自己应该早就想到,以穆道承的为人,从见面到现在都未曾打听易无为的近况,一定是见过易无为。
穆道承微笑着点了点头,道:“老夫当年几想去太白山拜谢易前辈,又恐打扰易前辈静修,故未成行。未曾想七年前易前辈竟驾临寒舍,盘桓数日,老夫受益非浅。”
楚南风急道:“家师十余年前留信岀游,南风不知所行,心中甚是挂念。前辈可知家师去往何处?”
望着关切之情溢于言表的楚南风,穆道承摇了摇头:“易前辈并未告知,不过大兄弟切勿担心,易前辈虽年逾百岁,与老夫相见之时,却是鹤发童颜,精神矍铄。”
“还有……易前辈临行时曾对老夫说过,他日若与你相遇,有一句话要老夫转告于你:云游天际有归处,情至心灵莫独老。千山一湖有仙影,落霞晖辉映白首。”
易无为对楚南风情同父子,亦师亦父,楚南风与相慕的爱侣马希兰,本欲在易无为八十大寿那年,喜结连理,未料发生变故,马希兰受害失踪,而易无为亦在那年外岀云游。
那时南风心境受困,隐在拔仙台数年,待到洛寒水将洛逍遥送上太白山时,方才岀现在太白书院。此下听到恩师所留之言,似有相劝自己莫要自困之意,又隐隐觉得另有深意,一时沉思起来。
穆道承看着默言不语的楚南风,又道:“大兄弟的事情老夫亦曾听说,易前辈这句话想来大兄弟自是能懂,老夫七年前本应前去太白山转告。但想到易前辈不曾回书院明告楚兄弟,其中必有讲究,哎,他日有缘相见之时,未料竟是七年……哦,还有一物,易前辈让老哥转交与大兄弟。”
言罢从怀中取出一小锦盒,递与楚南风,楚南风接过打开一看,却是当年马希兰送与自己的玉佩,而这玉佩十六年前莫名其妙的不见了,未料竟是在师父易无为手中,楚南风一时困惑。
“易前辈让你到悬空寺之时带在身上,至于是何用处,到时你想必应会知道。”
楚南风点了点头,抱拳道:“多谢穆前辈赶来相告,晚辈就此告别。”
穆道承颔首微笑:“那大兄弟一路保重,若是有缘到云州,一定要到六棱山“明月山庄”一聚。”
楚南风点头应好,同洛逍遥两人翻身上马,与穆道承拱手道别,策马南去。
望着远去的楚南风,穆道承略有所思,转身对站在身后的卓武道:“你此下随雁北在军中行走,但雁北身有官职,你受邀于雁北,行事当应低调,那吴都护之子只是你挂名弟子,你大可敷衍便是……大兄弟的甥女,岂是他能配得上?”
“他与弟子那不争气的犬子交为好友,定要拜弟子为师,弟子无奈之下,才让他挂了师徒之名,未曾将武学传授与他……此次只是看在二师兄的份上才答应前来迎亲。”
穆道承点了点头,旋而眉头一皱,言道:“你跟为师南下,可是有前往雁北军中的念头?”
见到穆道承威严的目光,卓武不敢作答。
穆道承沉声道:“什么汉人、辽人的天下之争,老夫自是不管,但是你们若是遇上大兄弟的人,切勿伤害,否则老夫……”
大唐之时幽云十六州本就是多有胡人,待割给契丹后,契丹又实行南北两制政策,幽云十六州与唐时并无多大改变。以至穆道承虽是汉人,但归属感并不强烈,所以对门下弟子帮契丹人作事也不反对,亦不为耻。
话虽未讲尽,卓武自然明白言下之意,急忙躬身道:“弟子明白。”
穆道承挥了挥手:“去吧,告诉雁北,切莫伤了无辜百姓。”
楚南风与洛逍遥赶了十余里路,追上了缓缓而行的翁牧一行。一直掀着马车窗布探头后望的楚氏见到弟弟归来,便安心的放下窗布在车内休息。
翁牧待楚南风骑到身旁道:“那位高人是元婴境?”
以他的猜测在几十丈外以气机袭人,应是元婴境无疑。楚南风微微一笑道:“穆前辈想是入了元婴之境,不过是压了境界与我砌磋,我还非他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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