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晚晴若有所悟,对着侏儒道:“臭小子,你赶快预测一下咱们是死是活?”
侏儒点了点头,随即抱头,仿佛极是痛苦,同时身上的皮肤泛起青紫了,看起来十分瘆人,“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柳晚晴不禁叹口气,“你别预测了。”
阿羞似乎见惯这场面,紧紧抱住侏儒,侏儒方才安静下来。
老者幽幽地对阿羞说:“他是弟弟?”
阿羞“嗯”了一声。
老者轻轻道:“那你应该知道,你弟弟早已经死了吧。”
阿羞一脸惶恐,“老爷子,你不要胡说。”
老者不知从哪里找出一根旱烟,点燃烟叶,抽起来,吐出一个烟圈,烟雾袅袅,有些上坟用的香烛的味道。
在烟雾中,侏儒身上的青紫色以极快的速度退去。
他随即敲了敲烟头,神情淡淡:“民间‘鬼神托梦、预知未来’的故事,屡见不鲜,你弟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你怎么会不知道。当然,你就算不知道,你父母肯定也会告诉你,它生下来就是个鬼胎。人鬼殊途,这也是我不收他当弟子的原因。一只鬼怎么能继承活人的道统?”
柳晚晴却突然插口,“叔爷,你不也能算命,预测未来,难不成你也死了?”
老者面皮一抽,没好气道:“你都没给我送终,我怎么会去死。而且我那也不叫预知,那叫推算。一叶落而知秋,预知未来,和推算未来是不同的含义,何况我推算未来,还会耗损阳寿,所以我这一生极少算命,也没打算把这本事传给你,哎,我跟你这个榆木脑袋说了也没用。”
柳晚晴突然灵光一闪,“这么说,你是打算教阿星算命,因为他天生就适合干这个?是了,他都死了,也不怕折损阳寿。”
老者用烟杆敲敲柳晚晴额头,“还算没有笨到无可救药。”
柳晚晴:“我就算很笨,也是被你敲的。”
她幼年全家遭逢大难,后来被老者这唯一的至亲救出,偏偏老者还是个为老不尊的性情,因此两人说话,一向是没大没小。
此刻祖孙俩打趣,连木门被外面黑暗潮水冲撞的咯吱咯吱声,也显得不那么恐怖。
老者忽地叹口气,“做人还是笨点好,我大哥就是太聪明了。”
柳晚晴神色黯然,她祖父就是太过聪明,生来过目不忘,还能一心多用,有治国安邦的大才,历经三朝,执掌相权数十载,推行变法,结果最后却因为变法得罪太多人,以至于刚刚过世,家族就遭到清算。
对此叔爷劝告过,可惜没有用。
她祖父临终前曾说过,“这王朝大厦将倾,我不过是裱糊匠,做一番修修补补,他日风雨急催,该倒塌还是照样倒塌。我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这些年做的事,该如何评价,直到前几日在晋阳长公主府里遇见一名垂髫少年,我和他有眼缘,跟他攀谈半响,最后他跟我说了一句‘左右不过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身即许国,再难许家’,如此,我才恍然大悟。事后查访,方知他是崂山上清宫掌教长青子的弟子,姓沈,名墨。早已奉了道。可惜,可惜。”
这是柳晚晴平生第一次听到“沈墨”这个名字。
后来,她拜师水月庵,卧底幽冥教,又借着教中的任务成为晋阳长公主的闺中密友。
再一次听见沈墨这个名字的时候,已经是好多年以后。
她有时会想,如果祖父奉道,以祖父的聪明智慧,成就未必在沈墨之下。
可若是祖父奉道,那便没有爹爹,更没有她了。
可早知人生下来,要经历那么多苦,还不如不出生。
木门终究没有抵挡住外面黑暗潮水的冲撞,连一刻钟也没有抵挡住,叔爷又在骗人。
此刻,柳晚晴心里居然很是平静,没有害怕,心里轻轻地对自己说了一句,“毁灭吧,累了。”
阴森潮湿的黑暗汹涌而至。
瞬息间柳晚晴陷入溺水般的窒息当中,死亡迫近。
就在这时,一抹青红色的刀光亮起,破开了阴森潮湿的黑暗。
幽深低沉,却又熟悉的语声在黑暗里响起,
“我还没还你的人情,你便不许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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