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那纯金头盔和护甲下的骑士你看不出任何神情,但你也能充分感受到这态度上的变化。
从冷峻到热情,从蔑视到敬佩。身份上的巨大差异,竟会让人如此市侩,易变和狡猾。
“原来是飞翼骑士团的团长大人。失敬。旅途劳累,还请在此镇稍歇。”
“不用。还有要事需处理,很快就走。只是远远望见的时候,对你持剑相向的这黑衣人有些在意罢了。”
杜沙冷冷笑着。
“我向来不会对冒险家协会的野狗们产生半点兴趣。今天助你脱困,仅仅是出自对那位英勇牧师的尊敬罢了——他是你们的副会长,没错吧。”
“只是可惜了那般豪杰,怀揣着高尚的信仰和力量,却丝毫不愿为皇帝效力。他甚至羞辱和谩骂皇家骑士们的荣耀和忠诚。我知道我们的理念并不相容,但是又何必相互攻击?这个世界,多的是以不同法则和不同基准苟活于世的人吧。”
“我也是后来才得知,他就是杰式卡。绝望密林中的一战,即使他恶言相向,他的丰功伟绩也会上报给皇室。反观你们这群心胸狭隘的小人,即使皇家卫队们做出所谓正确的抉择,你们也只会不断地挑毛病吧。可笑可叹啊。”
“他是......冒险家协会的人吗?”
金甲骑士转过身来,上下打量着枯瘦的曼奇。的确,如果从外貌特征来看,连饭都吃不起的信使,这因长途跋涉而略显疲惫的姿态,确实是那方势力的人没有错。
既然如此,就并不是敌人。
“没错。但那又如何?当你们纵马离开无数个遭受屠戮的乡村,那一刻的心里又是否有半点荣辱?服从皇帝的命令——那皇帝的一言半语对你们来说真的是毋庸置疑的吗?真的是不容违抗的吗?”
曼奇与杜沙的视线毫不畏惧地交融和抗争着。
“冒险家协会由数量难以想象的,因家乡被毁灭而仓皇逃窜的流浪者而组成。而这些流浪者不正是拜皇家卫队所赐吗?你们丝毫不在意那些可怜人的生死,不愿施以丝毫援手。即使装备精良技巧精湛,却只愿望着世上平增杀戮。有没有想过,此时此刻的你们也正沾染着无数无辜者的鲜血?”
“我说过了,我们的信仰并不一样。流浪者啊。我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尽可能维护皇室的和平,杜绝任何威胁到皇帝的不定因素。所以不要再用这种逻辑来进行所谓的道德抨击......毫无意义。”
杜沙收起了视线。他不愿再和这连收敛情绪都不会的下三滥之徒废话任何。冒险家协会在和皇家卫队的抗争中近乎无恶不作。他们偷取贵族珍宝,劫掠武器库偷走精良储备,甚至直接从粮仓中大肆抢夺领地护卫军的伙食,导致他们饥寒交迫。
这群人心怀着正义,却为达成目的几近不则手段。这样的作风和习气,又和皇家骑士团的所作所为有任何一丁点的区别吗?或者说——连他们都不如吧。
“我不管你是出于任何目的来到黄金树的脚下——这高贵的利帕尼。但是如果你敢染指这座城市的丝毫,我会像处理丑恶的不死族一样把你剁成馅喂狗,然后把你的头挂在城墙上示众。给我记住了。”
“我们永远不可能站在同一阵线,愚蠢,贫穷,却还自以为是的低级冒险家群体,有什么资格如此叫嚣?”
他领着部队离开了,阴冷而愤怒。的确,他们有理由高傲——财富,地位,每天都能吃饱饭。被遣派任务外勤也是极其偶尔的事情,不至于每天奔波。所居住的城镇也都是军事和文化的重镇相对安全,又怎会知道那些流离失所之人的痛楚?
说到底,人们很难彼此理解——境遇不同,过往不同,梦想更是不同。很多人可能只想着在乱世活下去,很多人可能志向高远一点,奔着成为统治者兴国安邦的梦想而去,极少数人会怀揣压制不死族的美梦,而妄想团结英雄拯救世界的异想天开者......或许只有那个无名少年一人吧。说来真是奇怪,出身富贵家族的高贵骑士们只想着维护洛安政权的稳固,而许多贫贱的低级冒险家们,为冒险家协会献上忠诚,却总是致力于改变劳苦大众的生活状态。
如此奇怪的谬论,却总是在无数王朝的更迭中不断地重演啊。
十名尊贵骑士在眼前依次离开,井然有序。这本已不至于成为关注的重点。或许看在副会长的面子上能帮忙解围,也就还算那位团长有点良心了。而他们身后跟着的神秘元素大师,那位叫萨瑞尔的英雄,仅仅匆匆瞥了自己一眼就飘然离去,看来也一定是心向着皇室权贵们了......虽然令人遗憾,但也不值得再去观察和思考了。
更应该注意的,是那即使依靠鹰眼也分辨不清的某种,“团”。
你能感受到那环绕着的灌木丛中潜藏着某些东西,某种阴影中的方块。那方块多半时候静止,却又会在某种时刻瞬移般地躲到了其他位置。
就好像某些闪动的黑点汇聚成的状态,在立体化的视线中能感受到明显的违和感,却始终无法弄清楚其缘由。
更别谈什么“感觉”了。压根没有任何感觉——如果说一般的潜行者刺客都会招致无法掩藏的杀意,那么这比库尔斯克更为夸张的,能将自己直接缩成二维世界中的扁平状态的,简直难以想象啊。
应该不会吧......
曼奇甚至心有余悸。他紧张而担忧地那样思索着。直到金甲骑士“礼貌”地拍了拍他的肩,他才在惊吓中缓过神来——
“喂......你干什么?”
“还想问你在干什么。刚才就一直在凝视着根本就没有人在的地方。跟皇家骑士相处把你吓破胆了?”
骑士一改之前的正经,竟开始胡闹和嬉笑起来。当他脱下头盔的那一刻,曼奇才刚刚意识到。
那浑厚的男声仅仅是某种伪装,而呈现在眼前的,竟是一个留着干练黑色短发的,俊朗的年轻人。他的眼睛炯炯有神,皮肤白皙干净,瘦削的下巴左右刻着两三条并不明显的伤疤,富有感染力的温和笑容在阳光下更显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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