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抱头痛哭了好一阵之后,才缓缓分开。李景明伸出手来轻轻擦去应采薇脸颊上的泪珠。应采薇也拿出手帕,温柔地帮李景明擦干泪水。
过了一会儿,应采薇开口说道:“景明,有件事情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李景明开口问道。
应采薇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深吸一口气,说道:“我妈妈想让我去镇上的戏班子学唱戏,这样有了一门手艺,将来也能靠这个吃饭。”
李景明心里微微一颤,心中思绪纷杂。是啊,就算他从明年开始参加院试,考取秀才,后面还有乡试,会试,殿试。哪怕一路高中,最快也要七八年的时间。他一个穷书生,拿什么去娶采薇。南爷爷和梁爷爷年纪都大了,总不能总是指望他们吧。义父也好多年没来了,虽说义父对他很好,但到底不是自己的亲父亲,就算义父肯帮他,那今后呢?采薇突然提起要去学唱戏,他又何尝不知这其中的隐情。他与她青梅竹马,两两相知,又怎能不懂她的心思。采薇比他大一岁,而且又是个忧心命,自然而然想的比他多,比他远一些。采薇那么美丽,人又温柔善良,贤惠大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他李景明又何德何能娶得这样一位完美的妻子?想到这里,李景明不禁自惭。以前,他从没有考虑过这些。如今,这些问题摆在他的面前,他却有些不知所措。难怪采薇刚刚心事重重的问他,如果自己不在他身边了,他会不会忘了她。想到这里,李景明心中百感交集。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很痛苦,他舍不得应采薇。从小到大,他跟应采薇都是形影不离,两个人早已经习惯了陪在对方的身边。如今突然要分开,他有些难以接受。可他又清楚,以采薇的性格,认准的事,多半是要去做的。他也清楚,采薇这么做,是为了他们两个好。这样他就可以少一点负担,一门心思的好好读书,早日考取功名。而且只要采薇在身边,他总是会想着跟她黏在一起,陪她一起玩耍,从而疏忽了学业。因为此事,南爷爷和梁爷爷没少惩罚他。李景明心里清楚,采薇的这个决定是对的。但是,他还是忍受不了。他不知道,没有采薇在身边的日子,他要怎么度过。他更不知道,戏班子里的人,都是些什么人,会不会欺负她?对她不好?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跑到那里,身边没个认识的人,她又那么爱哭,到时候伤心了,没人陪在她的身边,那可怎么办?万一她在镇子里待的久了,慢慢的喜欢上了其他的公子哥儿,那又怎么办?李景明脑海中不停地闪过各种念头,他好痛苦,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做。
应采薇看到李景明的表情越来越狰狞,知道他心中定是十分难受。于是伸出手来,抱着李景明,轻轻地把头贴在他的胸口,温柔的说道:“景明,你不要怕,我生生世世,都要做你的妻子。”
李景明心头突然涌进一股暖流,紧接着眼泪就润湿了眼眶。他伸出手来,轻轻地抱着应采薇,哽咽道:“采薇,都是我不好,没能照顾好你,还要让你出去受这份委屈。”
应采薇眨了眨眼睛,笑着说道:“世上的事,哪能尽如人意啊。哪怕再相爱的人,也终有分开的一天。你看那天上的云儿,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世事无常,又怎是我们能左右的?只要我们的心是连在一起的,那么就没有什么可以把我们分开。”
李景明用手轻轻的抚摸着应采薇的脸颊,柔声说道:“你说的这些道理,我都懂,可是我,我还是割舍不下。没有你在,这世上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应采薇向来了解李景明,知道他性子执拗,固执。她知道突然之间把两个人分开,他肯定难以接受。因此跟他说这件事之前,她就已经在心里酝酿了很久。
应采薇抬起头来,用她那柔若无骨的手温柔的抚摸着李景明的脸,缓缓的劝道:“只要我们一起努力,终有一天,我们会过上好日子,两个人长相厮守,双宿双飞。”
李景明有些不情愿的点了点头,然后闭上眼睛,静静的抱着应采薇,享受着这片刻的温纯。
应采薇知道他心里难过,便没有再打搅他。而是像一只小猫一样,温柔的躺在他的怀里,希望能帮他减轻一些痛苦。
过了一会儿,应采薇怕他一直难受,无法自拔,于是转移话题的安慰道:“以前读到陆游和唐婉的故事时,只是感觉遗憾,凄婉。虽然也为他们的遭遇感到悲痛,但却不曾亲身体会。如今事到临头,倒是有些理解了。”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
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李景明一边背着,一边流着眼泪,这一刻,他才真正体会到了词中的心酸。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
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
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应采薇念着念着,人已哽咽。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强颜欢笑的说道:“景明,你不是会写诗吗?你也给我写首诗吧。”
“只要能让你高兴,以后我天天给你写诗都可以。”说罢李景明站起身来,折了一根树枝。
然后蹲下身来,在地上写道:
“情字本就无解,终究得遇良人。
愿今以后,
万里层云,千山暮雪,莫作形单影只状。
海角天涯,春秋冬夏,皆得携手共白头。”
写完李景明笑着对应采薇问道:“怎么样?还不错吧。”
应采薇在心里默默的念了几遍,然后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你终究不是陆游,写的词也不似他那般伤感,多了些温暖与希望。”
“那是我写的好,还是陆游写的好?”李景明期待的问道。
应采薇捂着嘴笑着说道:“自是你写的比较好。”
“真的?没有骗我?”
应采薇含情脉脉的望着李景明轻轻地说道:“当然是真的,我的景明,写的最好!”
正所谓世间诸苦,唯别离最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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