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溚
赵正这才注意到,他正趴在一处遮了干草的土屋子里。这土屋子像是许久都没人住过,四处漏风,门框上什么也没有,门外生了一堆火,火上吊着一只瓦罐,正咕咚咕咚地冒着热气。
达念背对着赵正,蹲在火边,小心地将瓦罐里的汤药倒进了一只碗里。
赵正看见她赤着脚,脚上都是泥。
“鞋呢?”
“骑马跑掉了一只,还有一只是在拖你的时候不知掉在了哪里。”
“你不是有银子吗?怎么不买一双?”
“给你买药草了。石堡城打仗,药草少,很贵。我找了好久,才买齐了这些……”达念把药端到赵正面前,道:“元良能自己喝药么?”
赵正点点头,仰着脖子试了试,可那滚烫的汤药还没进嘴,就全顺着嘴角溜在了地上。达念连忙伸手托住了赵正的下巴,“军本就知逞强。”
她转身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根草杆,呶了呶嘴,赵正不知所以,却见达念将草杆的一端塞进了他的嘴里。随即便含了一口药汤,对着另一端缓缓地送了进来。
那汤药过了一道嘴,已是不烫了,只是温润。
赵正一时不知如何自处,可达念面色肃然,毫无扭捏,让赵正的心里好一阵感动,不由得又有了几分好感。
一碗汤药喝完,赵正问道:“我昏迷之时,你也如这般喂我?”
达念点头,“那时可不好喂,你又咽不下,我只能抱着你喂药汤。”
赵正闭着眼睛,手指握拳轻锤地面。
这人情欠得实在太大了。
青海藏地的草药对赵正身上的烫伤似乎有奇效,才几日,黄水便干谒没了踪影。烫伤的伤口也在慢慢愈合。达念煮了一回糌粑,赵正吃不惯,达念便又去买了些米,给他熬了粥喝。
赵正已是能翻身之时,达念用最后的钱买了一只羊,在水边杀了,将肥膘熬成羊油,待冷却了,便往赵正四肢愈合的伤口抹,说是能祛疤。赵正凭她摆布,眼看一日好过一日。
羊肉炖成了汤,羊油又用了六七日后,赵正便能起身走动,每日除了大解,便就吃喝不动,此时感觉身上又有了些力气。
除了后背,换药、抹羊油也不再需要达念上手,只是达念不允,仍自上手。这半月多来她早已习惯被烧得衣不蔽体的赵正,便连睡觉也躺在赵正身边,同盖一床毡被,也并不介怀。
那日,达念扛着羊皮去百谷城换药草,赵正等了许久,不见她回来,心中不由一紧,刚想起身去寻,却不料远远地看见达念一路小跑而回。
“马呢?”
“卖了!”达念捧着一包碎银,脸上挂着微笑,“元良,我与你说个天大的好消息!”
赵正睁大了眼睛,如今还有什么消息是好消息?
达念拉着赵正的手,欢呼雀跃道:“停了!停战了!”
“真的?”赵正一时也兴奋了起来,“石堡城呢?”
达念却深吸一口气,“前日,被唐军占了。”
赵正吃了一惊,石堡城的险要赵正早就听王渠让说过。只道吐蕃三万人马,硬顶唐军左武卫一万人,怎么说也不该再丢了回去。赵硕本事再大,他也不可能点石成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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