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小奶狗从角落里跑了出来,站在这群老妇面前踌躇犹豫了一会,想了想,扭头顺着原路跑了回去。
赵正打了几年仗,一时以为自己中了埋伏。左顾右盼之下,才发现前面两进门后,有一座主宅。只是那宅子看似占地颇大,左右几处厢房却像是住了人。厢房外原本有飞廊,看痕迹还有水塘,有花圃。可此时却长满了荒草,那人高的蒿草挤在墙根,侵蚀着墙体,让那斑驳的墙也处处裂纹,破败不堪。
那水塘中污泥肉眼可见,塘边一只蟾蜍,瞪着两只眼,望着几个不速之客。
赵正的眉头越皱越深,他回头又看了一眼那宅子。那宅院中横七竖八扯了几根绳索,或搭或挂,晾满了衣服和被褥。
嫦儿与月儿去查看了一番,回来便脸上带着不忿。嫦儿道:“家主,夫人。这宅子厢房都被人霸占了,屋内污秽不堪,住不得人。要不,还是回长安城,雇上些人打扫打扫吧。”
“我们不就是人么!”赵正心说我信了你的邪,方才还和风悦色的脸上,顿时就变了。雇他娘什么人,几间屋子都收拾不出来,老夫如何带兵打仗?看不起人没事,往后有的是时间好好调教。霸占着我的窝,那就是你们的不对了。
他抬步推开东厢房的一间房门,只见屋内乱七八糟,堆了一些杂物。显然把这当成了一座仓库,这库房里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小到幼儿玩物,大到桌椅胡凳,甚至还有一只打谷子的木桶,两卷晒谷子的藤垫。
达念和琳儿进了另一间,还没进门,便闻见了一股浓烈的尿骚味。琳儿捂着口鼻,皱着眉头一眼就看见这屋内全是马桶,顿时忍不住,破口骂道:“这群狗奴简直欺人太甚!”
达念的脸上也不太好看,但她没有吭声,只是提起一只桶丢在了门外的空地上。然后转身,提起了另一只。
“嫂嫂……还是雇人来吧。”
达念道:“无妨,不过几只桶而已。丢出去便是。”
“可你丢了这些桶,这屋子也住不了人啊!”
达念打量了一番,道:“这屋子其实并不老,你看这柱子,漆色都还新。这屋墙上的白灰,虽有些污渍,但也不旧,显是不久前才翻修过了的。他们把马桶堆放在这屋内,我们清出去便是。打开门窗通通风,味道就散了。”
她走到窗前,推开一整个冬天都没有打开的窗户,顿时一阵芬芳扑鼻而来。
“琳儿你看,这窗外原本是个花圃,视野也好,收拾出来定是不错。”
达念是个脾气十分柔和的女人,若是周春在,她定是要大发雷霆的。琳儿气不过,便想去找赵正,却听隔壁“砰”一声,两个女人便吓了一跳,侧头一看,赵正竟是一脚将墙都踹穿了。
嫦儿和月儿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夫人,家主发怒了。”
却见灰雾腾起,赵正从倒塌的墙后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一片物事,脸上写满了震怒。
“这是何物?”琳儿盯着赵正手上那像布片又不是布片的东西看了看,回头望向了达念。
达念一时脸红到了脖子根,连忙走上去,抢过赵正手里的东西,“元良,你先出去吧,这屋子我来收拾。”
赵正一言不发,扭头出了房门。
“家主,我们帮您。”
嫦儿和月儿吐了吐舌头,连忙也跟了出去,然后听见外面听令哐啷的一阵响,不一会儿,便传来一阵烟火的气息。
赵正点燃了空地上的杂物,嫦儿和月儿捆起束膊,帮着他将隔壁屋内的乱七八糟的破烂玩意儿都往火堆里扔。
达念把从赵正手里夺过来的物事丢进了马桶里,也往火里扔了过去。
“嫂嫂,那到底是个甚?”
达念望着她,道:“用过的月事带,你也快要用上了。”
琳儿顿时也脸红了起来,难怪元良兄长如此气急败坏。
这不晦气么!
烟火顿起,便冲天而去。庄上立时沸腾了起来,十几个庄农闻风,还以为是走了水。顾不上怠慢,纷纷赶到了主宅,他们手里提着桶子,端着盆子,才一进门,却看见赵正正抱着一床被褥,往火里扔去。
嫦儿和月儿也在收拾着宅子外挂着的衣物,团成一坨,往那熊熊燃烧的大火中丢。
方才还拉闲篇打趣的几个老妪顿时遭不住,哭着喊着要扑上前来,被月儿一把拦住,“你等老奴,为何如此失态?”
“那是我们今晨晾晒的被褥和衣物,侯爷烧了它们,我们穿甚,盖甚啊……造孽啊……”
赵正冷眼看了过来,原来你们还知道我是侯爷?
几个庄农面面相觑,见赵正那眼神里充满了杀气,凌厉如刀。那黢黑的面庞,更是怒意正盛,虽一言不发,却又狠厉威严。举手投足之间,似有千军万马的征伐气息,那身姿转动,似乎一言不合,便是要杀人放火。
这哪是个新贵,分明活脱脱就是个杀人如麻的侩子手。
“这侯爷打过仗?”
“听说是凉州来到。”
“我怎不知?”
“昨日你去长安城了,令到时你又不在。”
“可是苍宣侯?”
“好像……好像是吧……”
“哎!你们这群蠢厮!此乃上护军,安西都护!水淹铁门关万余人,领八百铁骑破敌十八寨,杀吐蕃约茹十万之众者!在龟兹剿匪,以匪尸筑成京观,致千里大漠匪声绝迹……诶!你们这群误事的蠢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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