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出门不久,天色也渐渐黑了。
玉青时放下手里针线把春草和元宝都叫到跟前,安排着他俩洗漱好,把人领到了屋里。
元宝跟老太太睡一个屋,春草就只能跟着她。
只是一进屋,春草就要去把自己白天找来的草席往地上铺。
玉青时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利索地把草席铺在床边,说:“姐姐你快睡下,我这就去把门关上。”
玉青时看着地上的草席哑口无言,好笑道:“你铺这个作甚?”
春草把门拉回来关好,笑眯眯地说:“我睡地上睡惯了的,不碍事。”
她之前连起床都难,就只能是跟玉青时挤在一起。
可玉青时这床本就不大,两个人挤在一起,她其实每晚都睡不好,只是嘴上从来都没说。
春草自觉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今日又找老太太要得了草席,当即就不愿再去挤她。
玉青时没理会她的顾虑,淡淡地说:“谁说不碍事?”
她把被子抖开铺平,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置说:“这床虽是窄了点,也不至于连你都睡不下。”
“赶紧上来躺好,不要折腾。”
“可是我……”
“可是什么?”
玉青时本想说把侧屋收拾出来给她睡,毕竟什么都是现成的。
可一想到那人走时的反复唠叨,无意识就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说:“地上潮意重,睡久了腿脚都会出毛病。”
“你暂时跟我睡,等过些日子找着合适的木材,再找人给你打一张床放在这屋里。”
春草虽是不怕玉青时,可也不敢跟她拗。
三言不合,生怕惹玉青时生气,赶紧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床。
等她躺好,玉青时把开着的窗户拉下来合上,也躺下准备休息。
她有一些时日不曾梦魇,可今日不知怎地,闭上眼就陷入了怎么都转不出来的噩梦当中。
在梦里,她回到了初日回汴京的场景。
周遭都是人围着在看,入眼看去都是攒动的人头,所有人的嘴巴都在动,可到底在说什么,却一个字都听不清。
玉青时恍无魂魄像个木偶似的被人簇拥着往前走,过了正门转二道内门,还没等脚迈进去,眼前光景突然生变,刚刚还或笑或言的人全都变成了冰冷的墓碑。
冷冰冰的石碑在阳光下绽出刺眼的冷光,无声变成刀刃将玉青时撕裂成万千碎片。
耳边围着无数张开合不止的大嘴在指责,说她丧尽天良灭绝人性,毁了侯府百年根基,害得满门遍是尸骨残魂。
她有心想解释一二,可话不成声就被数不清的白骨利爪抓住了手脚,拽着狠狠地往下拖。
她正想自己或许能抵万劫不复的地狱,可睁开眼看到的却是春草急得都冒出冷汗的脸。
春草见她醒了,猛地松了一口气,紧张地用帕子给她擦汗:“姐姐,你是不是梦魇了?”
说完她拉住玉青时的手,轻轻说:“你别怕,梦里的都是假的。”
“这儿有我看着呢,不管是人还是妖魔鬼怪,谁都不能伤害你。”
玉青时尚在跌坠的惊悸中未能回神,听到这话也只是勉强露出个不明显的笑,哑声说:“我没事儿。”
“你快睡吧。”
春草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没吭声,把帕子放好静静地躺下去,可眼角一直盯着玉青时僵硬的脊背,动也不动,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睡着了玉青时再深陷噩梦。
玉青时恍惚着没注意到她的目光,默了很久下意识地把手伸进枕头底下摸了摸,感受到玉佩触手的温润,咬牙用力闭上眼睛。
前世侯府满是冤魂遍地枯骨,全是因她私利熏心受人蒙蔽而起。
奸人有过,可她的罪却也不少。
这辈子只要她一直在这里待着,再也不回汴京半步,或许……
或许那样的事儿就不会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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