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于渊心情复杂地背着手回了秦家小院,进门时正好看到玉青时在对着月光收针锁线。
那是他破了的衣裳,玉青时刚刚补好。
见他回来了,玉青时把补好的衣裳递给他,低着头慢条斯理地收拾针线篓子里的东西,等线团绕到最后一圈,她突然说:“于渊。”
“你真的愿意跟着我们搬家吗?”
宣于渊捧着被补好的衣裳还没来得及嘚瑟,听到这话不知为何心头涌出一股来历不明的怪异。
他用两根手指揪着衣裳的一角,不满瞪眼:“怎么,迟迟姑娘要搬去县城里过好日子,不乐意带上我这个拖累了?”
玉青时还没答话,他就横着眉说:“你白天还答应了给我买咸水鸭,你不会是反悔了吧?”
玉青时哑然失笑,摇摇头说:“一口吃的你至于么?”
宣于渊想也不想就说:“我怎么不至于?”
“说好了的事儿,你可别想半道上扔了我。”
玉青时意味不明地弯着唇笑了一声,抱着针线篓子站起来,目光定定地看着宣于渊没动。
月光散漫,星宿稀疏。
在浓得化不开的夜色中,玉青时的眉眼在如银纱的月光下显得愈发动人,眼鼻下的阴影都像是比平日里深了几分,衬得眼中幽色更为浓郁,被盯得久了,甚至生出了一种心悸之感。
宣于渊被她看得心头打鼓,忍不住说:“你这么盯着我做什么?”
玉青时笑笑说:“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个事儿。”
她言及一半不肯往下说,起身走了几步,转头道:“对了,灶台上给你留了一碗山楂水。”
元宝不用去村学了,这几日在家里疯玩儿,吃饭的胃口都比之前好了不少,一顿三碗饭塞到肚子里,没两日就闹着说不舒服。
老太太好气又好笑,索性就拿了去年从山里摘来晒干的山楂熬成水,放凉了当茶水给元宝喝。
宣于渊之前为跟元宝置气,故意去抢还没抢过,今日没动手抢,反倒是得了碗单独留出来的。
他心里想着事儿,听到这话啊了一声,站着没动。
玉青时好笑地弯眉看他,说:“不尝尝吗?”
“那是特地给你留的。”
特地留的。
这几个字宛如一剂灌入血脉的药,直接就把宣于渊催精神了。
他不等多想就去端着碗灌了一口,注意到玉青时还看着自己,索性心一横牙一咬,仰头一口灌了个干净。
玉青时静静地看着他手中的碗空了,靠在门框上眼里流出了几分真实的笑。
“好喝吗?”
宣于渊被酸得脑袋疼,龇牙吸了口气,木着脸摇头。
“牙都酸倒了。”
玉青时低低地笑了几声,说:“特意多加了点儿山楂,肯定是比之前酸些。”
“不过……”
“要是山楂放少了,总怕多加进去的东西会被你察觉。”
宣于渊心里咯噔一响,还没捋清楚这种诡异感从何而来,就感觉眼前的东西好像都在晃。
他用力甩了甩脑袋往后退了一步,可两脚发软险些没站稳直接摔到地上。
玉青时难得的没冷眼旁观,甚至还伸手扶住了他的胳膊。
宣于渊大半个身子倚在玉青时的身上才堪堪站稳,转头落在她脸上的目光充斥满了无言的震惊。
甚至连出口的话都在无意识地颤。
“迟迟?!”
玉青时面上笑意深了几分,堪称是体贴地扶着他慢慢地往侧屋走。
不过瞬息的功夫,宣于渊浑身的力气都被卸了个干净,手脚发软浑似一滩烂泥,躺到床上的时候,砸得床板砰的一声闷响,惊得宣于渊的呼吸都在刹那间悉数停滞。
他脑中浑噩愈发浓烈,藉由咬住舌尖的动作逼着自己维持几分清醒,难以置信地看着玉青时不能言语。
玉青时蹲下身把他的鞋脱下妥善摆好,站起来拉起被子盖在他的身上,甚至还眉眼含笑地伸手帮他把散在脸上的黑发捋到了耳后。
宣于渊撑住最后一丝力气攥住她的手,从眼底蹿出的血丝无声笼住整个眼眶,瞳孔瞪到几乎欲裂。
“迟迟……”
玉青时低头看着彼此交握的手,面具似的笑下终于裂出了点点碎痕。
她低头在宣于渊发抖的手指上轻轻地亲了一下,感受到这人的僵硬,轻到听不清的叹息缓缓从喉咙深处缓溢而出。
“于渊。”
“你知道什么叫做知人知面不知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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