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起身子,向外走了两步,这时杏儿紧跟过来,手臂紧紧挽在我的胳膊弯上,像是有些害怕。
我轻声安慰杏儿两句,这才转过视线,看向说话的那个老爷们。
嘿!他长得还真像条汉子!
乍一看,就如同猛张飞在世,大胡子拉碴,显得格外阳刚。
他五短身材,穿着麻衣麻鞋,跟这灵堂的气氛,倒是挺应景儿。
这粗嗓门的汉子刚一现身,立即无数不满的目光,投在他的身上。
想想也是,老韩头刚死了儿子,对方却这么没礼貌,上来就咋咋呼呼的,啥几把教养?
可老韩头却像是极其惧怕对方。
在听到声音的第一时间,他就急急忙忙迎了过去。
“哎呀——楚尊老弟,可算把你给盼来了。”
“快请!快请!没有你,我儿子就没法下葬啊!”老韩头说道。
这几句恭维的话,楚尊听着似乎很是受用,他斜着眼睛,在人群里转了一圈。
当他看到杏儿时,身形有个明显的停顿,好像在杏儿身上,看出了什么与众不同。
随后楚尊的眼神朝向我,嘴角咧了咧,做出个不以为然的表情。
至于道爷,他都没给个正眼儿。
我愣了愣,心说他咋对我露出这表情?吃苍蝇噎着了咋滴?
“就属你们县城麻烦事儿多!刚包了一堆饺子馅儿,再来缝这双节棍,真特么的。”
楚尊说话带着啷当,明显没把老韩头当主家对待。
可不管他咋说话,老韩头都是笑脸相迎,对他的态度,可要比对我们和蔼多了。
我皱着眉头,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
刚包完饺子馅儿?
那就是说——他刚从二师哥要守灵的那户人家赶过来?
没这么巧吧!
此时,我终于知道,为啥有那么多宾客聚在灵棚前,老韩头却不肯开始最后一道流程了。
那是因为,死者至今是两个半截身子。
在没有缝补完整之前,老韩头不肯让外人看见尸体。
楚尊的力气好大,右手半扛着个布袋子在肩膀,左手轻轻一推、棺材盖儿便应声而落。
有几人不经意往棺木里瞅了几眼,立马吓的大呼小叫。
人群自发的向外涌动着,片刻工夫,棺木周围就彻底空了出来,再没谁上前打扰。
我领着杏儿,却是特意往前凑了凑。
老韩头果然没说假话,他儿子是被锋锐刀具齐腰而断。
刀口处极其平整,依稀可以看到衣衫下,那被切割整齐的肉片和骨碴儿。
不过死者的脸上,盖着一块白布,我暂时没注意到他的长相。
楚尊似乎天生就吃这份手艺。
他手脚麻利的从布袋子里,掏出白石灰、针线等物什。
跳进棺木后,他将尸体腰身那两个半截切面上,细细涂抹了一层石灰,以免血浆等红白之物大量外涌。
随后他粗如小萝卜的手指,飞针引线,在尸体身上快速穿梭。
前后不到十几分钟的工夫,楚尊已经缝补妥当。
等给尸体换上一套崭新寿衣后,就再看不出尸体破损的迹象了。
楚尊从老韩头手里接过一个白信封,里面鼓鼓胀胀、像是没少装钱。
他却没急着离开,牛眼珠子似的大眼睛,向着我这里瞅了瞅,而后快步走到我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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