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顿时语噎,刚想说什么,却见那男子已然甩开他的手,飞身掠上对面的房檐,潇洒的朝着伙计摆了摆手,仰面大笑道:“在下告辞!”
无可奈何的看着檐上的身影,孤雁似的窜出老远,眨眼就不见了踪影,店伙计只有气的跺脚,咬牙切齿的看着对面空荡荡的房檐,怒骂道:“顾嗟叹!”
顾嗟叹!
这个嗜酒,却没钱买酒的醉鬼,就是江湖中大名鼎鼎的浪荡公子,顾嗟叹!
他虽衣着破烂,可他却不是乞丐,也并不穷,相反,他住在可以和王公贵族的府邸媲美的家宅中,有数不尽地金银珠宝,锦罗绸缎,数不清的美丽的丫头陪伴左右,贴身伺候。
但他偏偏不喜欢这些,他喜欢穿着破衣,踩着破鞋,背着破剑,站在屋檐下,拿着一个破酒葫芦,饮着最普通的烧刀子。
他喜欢躺在溪畔,悠闲自在的睡上一觉,喜欢在冬季,在寒风凛冽的夜晚,把结冰的河面凿个大窟窿,然后跃身跳下去,他喜欢在炙热的夏季,穿着大厚棉袄,躲在酒馆里,总之,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做不到的,只要他想,多么出格的事他都会做。
以至于收养他的曲老爷,总是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然后说一句:“你和你爹怎么差这么多!”
3.
秋夜,月光如水,平静而柔和。
曲府。
红漆大门紧闭。
顾嗟叹坐在墙头上,往院子里偷偷看了看,然后偷偷摸摸的跳了下来。
就在他自以为落地无声,洋洋得意的时候,身后突的传来一底气十足的男声,吓得他愣是一个激灵。
“你还知道回来!”曲老爷站在近旁的小径上,眼睛怒瞪着顾嗟叹,低声喝道。
在他身旁,还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仆人,手中挑着一盏灯笼。
微黯的灯光下,只见曲老爷沉着脸,一双眼睛像是要喷出火来,颔下的胡须也似要变作一柄长枪,狠狠地扎上顾嗟叹几下。
“曲叔叔。”顾嗟叹收起方才浪荡不羁的样子,规规矩矩的站好。
“你看看你!哪有一点你爹的样子?”
“曲叔叔,你总是说我没有我爹的样子,可我从未见过我爹,我哪知道,你所说的,是真还是假……”
“什么?你的意思是老头子我骗你喽!”
“不不不,曲叔叔又怎会骗我呢。时候不早了,叔叔还是早些去歇息罢。”顾嗟叹一边说着,一边往一旁挪步,一眼扫到一个空隙,扭身就要窜出去。
谁知,那曲老爷脚步轻移,身形微动,轻轻松松就抓住了顾嗟叹的衣襟。
“哼,功夫练的不到位!你呀,怎么半点都不像你爹?”
“我……”
“嗯?今日又欠了多少酒钱?”
“不多不多不多。”顾嗟叹强笑道,“我又能喝多少?也不过几十文钱、顶多一两半两的事罢。”
“哼!明日你且去账房取些钱来还账,莫让酒家等着!”
“是是是。”顾嗟叹说着,抬脚又要走,可曲老爷拽着他的衣襟,他动也动不了,只得哭丧着脸看着曲老爷,不知该说什么。
“想去哪?”
“去歇息。”
“歇息?功夫练的不到位,你还要歇息?你也不想想,此刻的你,该如何为你爹娘报仇?”
“待我百年之后,还有什么脸面见你爹娘呢?”
“你还歇息?”
“哼!”
曲老爷指着顾嗟叹的鼻子,越说越来劲,越说越有气,最后直接什么都不说了,甩开顾嗟叹的衣襟,一个劲的冷哼,哼过就叹息,仰望着天,看起来甚是失望且愧疚的哀嚎道:“顾兄啊,这个孩子真是半点都不像你啊!品德品德不及你,功夫功夫不及你,智慧智慧不及你!唉,他今后还有什么出路啊!”
说罢,还转动眼珠子,偷偷看了顾嗟叹一眼。
他总是这样,至少从顾嗟叹记事以来,他就是这样。所以,顾嗟叹早已习惯了,习惯了这个严肃,又偶尔有点儿像小孩子的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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