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救护车带着他们去了京洲城有名的京外医院。
一路上,冯玉珍都吸着氧气,睡着了般。
宁七绷着精神,握着奶奶的手,不发一语。
镇医院医生的话还犹然在耳,“小姑娘,你奶奶这个情况,如果京外医院都没有办法,那就只能放弃了,别难过,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你已经尽力了。”
不。
宁七执拗的摇头。
如果死神朝奶奶伸出了手,她必然要与其博弈。
直至,拼尽最后一丝力气。
“患者什么情况?”
救护车一到,急诊医生便前来接洽,看了眼镇医院的病例便严肃起来,“马上送患者去重症监护室,做详细检查,留个家属跟我走,另一个去办理住院手续。”
“好。”
宁七没有疑问,让二哥先跟着医生去给奶奶做检查,她去办理手续!
急匆的跑到交费处,一摸兜才想起来,走的急,没带多少钱,在镇医院都用了,现在兜空了。
想去储蓄所,天已经黑了。
正着急时,肩膀被人一拍,“马老师?你怎么在这儿?”
“……”
宁七转过头,身后是个穿着白大褂的清隽男人,心慌之下还没认出,定了定神才发现是关珏!
“怎么了?”
关珏本来还是笑着的,蛮惊讶会在医院看到宁七!
但当她脸一看过来,那惊慌失措的样儿却是自己从未见过的,不禁匿了笑意,正色道,“发生什么事儿了。”
“我,你有钱吗?关珏,能不能先借我一些……”
宁七急切的道,“我明天等储蓄所开门就能还你……”
“别着急。”
关珏扣住她的肩膀让她冷静些,“慢慢说,发生什么事儿了。”
“我奶奶心脏病发了,重度心衰……”
宁七说起来,声线仍是有些颤抖,“镇医院说救不了,就送到这了,刚被送到重症监护室,正在做详细检查,我得先交钱,所以……”
“我知道了。”
关珏接过她的单子,“你先去冯奶奶那儿,这边不用担心,一会儿我交完钱过去找你。”
“好,那你……”
宁七看到他穿的白大褂,“现在是这医院的医生了?”
“实习。”
关珏应道,“放心吧,我们院的心外科仪器是全国最好的,一定会给冯奶奶最有效的治疗。”
“嗯,谢谢你。”
宁七没工夫说太多,转身就朝楼上跑去。
……
半个小时后,接到信儿的马兴文过来了。
胡秋月正好跟兴文在一起,听到冯奶奶出事,赶忙把自家的三个长辈也叫到医院了!
马小柱在外地参加比赛,宁七就没让马胜武通知他。
先看看奶奶情况,容后再说。
至于大爷,他人还在上河村晕着呢。
怕他受了刺激,也没告诉。
待人在病房门口聚齐了,胡家四口加马家三兄妹,一共七个人。
医生说冯玉珍病的很重,一般的患者家属可能就选择放弃了,但宁七要坚持治疗,那就得他们家属都到齐了,等检查结果出来,医生再跟大家统一叙述。
众人在重症监护病房的门外。
ICU不让进,只能先从宁七和马胜武口中去了解冯玉珍的发病经过。
宁七没心力多讲,神经已经绷到极限。
“我差点坏了事,以为奶奶是睡热了发汗……好在三宝会做急救……让奶奶又喘气了……”
马胜武含着眼泪,心有余悸的说道,“镇医院说让我们接奶奶回家,这样奶奶走的就不遭罪……三宝说有方法就要试一试,不同意接奶奶回家,就到这来了……”
“不能回家,回家奶奶不就……”
马兴文眼睛也红了,“可是奶奶为什么会发病呀!”
“是着急了。”
马胜武抽了抽鼻子,“因为马敏敏的事儿。”
“马敏敏?”
马兴文一愣,“马敏敏气奶奶了?!!”
“是她的对象……”
马胜武嘴笨的,“她对象……”
“哎呀,我说吧!!”
胡八叔作为事件起因的目睹者,几句话就给说明白了,语落,他还拍了下大腿,“这他妈的,纯点寸,谁知道那马敏敏她对象能被押进来,还是流氓罪,老太太当时脸色儿就不对,但问她还说没不舒服,这回家可能就……得亏三宝会几下子!”
他都不敢想深了!
要三宝听马胜武说冯大姨出汗没在意,老人家是不是已经没了?
“……”
胡秋月气够呛,“马敏敏也是的,都步入社会了,还跟学生过不去,找咱麻烦干嘛,她吃饱了撑的呀!”
“不……”
宁七悠悠的开口,“怪我。”
“跟你有什么关系呀!”
胡秋月扯了扯宁七的手,“三宝,你……”
“是怪我的。”
宁七垂下眼,“下午放假,如果我留在家里背书,或许,就不会发生这些事儿了……”
“别这么说。”
胡庆山冷静分析,“三宝,这未必是件坏事,冯大姨这是心脏衰竭,这病不是一天两天造成的,得亏你今天在家发现了,如果你没在家,冯大姨兴许哪一晚,睡一觉就过去了,到那时,抢救都没机会做了。”
“是呀!”
胡秋月点头,“三宝,我爸说的对,你别自责。”
“……”
宁七忍着眼泪,她如何能不自责?
去年她要是再强硬一点,带奶奶去了医院,或许就……
“我有责任!”
马兴文说着,“六年前,我们和三宝进城的时候,奶奶就心口不舒服总偷偷吃药了,可她不让我们告诉三宝,我们三个就……胡大叔说的对,病情都是耽误重的,我总以为孝顺就是要顺从,听话,可没想到,这样的结果,会让我面临着失去奶奶,都是我的错。”
“行了。”
胡庆山挥挥手,“现在谈这些没用,咱就等医生说说看,要怎么治疗,能不能治,能治,咱就全权配合。”
“对,拿钱治嘛!”
胡秋月安慰着三宝,“你钱要是不够,姐这有钱,啥都给冯奶奶用最好的。”
“嗯。”
宁七握紧了她的手,看着一圈的人,有了些支柱。
“曾教授,这就是马宁七,患者孙女儿,是我的好朋友。”
众人正说着,关珏带着个上了年岁的医生过来了,走到三宝面前便开始介绍,“宁七,这是我们院心外科的专家,曾博文教授。”
“您好,曾教授。”
宁七微微鞠躬,亲友团也恭敬的点头,看老医生的眼神,彷若在看救世主。
“患者现在是哪位医生负责?”
“林医生。”
宁七接道,“在急诊的时候,是林医生接诊的我奶奶。”
“好。”
曾教授颔首,“你们家属不要着急,我先进去看看。”
ICU的病房打开,关珏跟着曾教授进去。
回头他还看了宁七一眼,眸底传达出让她安心的信息。
“谢谢……”
宁七无声的道了一记。
托关珏的福。
特殊照顾了。
“哎呀,关珏是医生了呀。”
胡秋月有些惊讶,听到宁七说‘实习’才哦了一声,“那也够早的,我记得乔凛说过,关珏他爸以前是医院的院长,现在升了,在卫生焗工作,三宝,关珏他爸先前不会就是这家医院的院长吧……”
“不知道。”
宁七没心情去了解这些。
“应该是了。”
胡秋月自语,“老教授说请来就请来了,我那时候生病,挂号见一面可费劲了,不管咋说,有关珏在这,咱会少走很多弯路,有底了。”
这倒是。
事到如今。
宁七只能祈祷一切顺遂了。
好一会儿,病房门才打开。
曾教授一边看着检查报告一边出来,林医生在旁边做着叙述。
关珏未发一语,表情有些许的凝重。
“患者家属,你们跟我来吧。”
曾教授带着宁七一伙人去了不远处的会议室,示意大家都坐到椅子上。
他把病历本和检查结果放到桌子上,思忖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患者的情况,很不乐观。”
宁七心提着。
事实上!
当她看到关珏的表情时,预感已然不好。
“医生,能做手术不?”
胡庆山问道,“我姑娘做过心脏瓣膜手术……”
“情况不同。”
曾教授面色严峻了几分,“冯玉珍的心脏已经完全丧失了功能,如果要做手术,只能是换心手术,也就是心脏移植。”
“……”
镇医院医生给打过底儿,众人算好接受,胡庆山瞄了三宝一眼,接着问,“现在能做心脏移植不?”
“风险很大。”
曾教授直言,“国外的话,他们心脏移植手术开展的很早,临床经验比较丰富,我们國家,目前在心脏移植方向还处在比较空白的阶段,我们院,目前还没有换心术后长期生存的病例,所以,这个手术,我个人不是很建议去做。”
“不做手术……”
胡庆山作为长辈代表询问,“还有别的办法吗?”
“没有。”
曾教授摇头,“冯玉珍现在是靠大量的药物,仪器在维持生命,如果撤掉这些,她随时随地,都会离开。”
!!
宁七一震。
“要做手术。”
看向曾教授,宁七深吸了口气,“医生,我要给奶奶做手术。”
心脏移植术在三十年后每年都会有几百余例!
不算超高难度。
患者若手术成功,至少可以有十年以上的生存期!
十年以上!
宁老六当初走的太突然,她束手无策,只能等待命运的安排。
但奶奶现在还有机会,她为什么不去搏一把呢!
“小姑娘,你先听我说……”
曾教授很理解她的样子,“你是小关的好朋友,我就直言了,首先,做心脏移植的供体需要寻找,能不能找到先不提,再者,有把握去做这个手术的医生,目前在国内很少,我们院有位这方面的专家,但他已经退休了……”
“曾教授,这手术您不能做吗?”
宁七说着,“我相信您的。”
“我是主攻冠心病,也就是你们俗称的心脏搭桥,如果做心脏移植,现在必须要由心外大血管方向的专家主刀,不然我直接去做,经验欠缺的情况下,那是对患者的不负责。”
曾教授道,“再有,经济层面你们也需要考虑,即便一切顺利,心脏移植手术下来,最少也需要三十万,小姑娘,你确定可以?”
三十万……
“……!”
亲友团齐抽了口冷气!
胡家三位长辈对看了眼,表达了对天文数字的惊颤。
秋月当初的心脏病就很严重了,三万多也就下来了!
这一下多个零呀!
马兴文和马胜武更是被费用扼住了咽喉,喘息不得。
六年前的一万五就让马兴文深感触不可及……
如今就算家里条件好一些,三十万,他不敢想!
“三宝……”
亲友团统一的看向了小姑娘,作为马家的话事人,自然要看她的意见,“你看这……”
“确定。”
宁七没有犹豫,“要做。”
钱不是问题!
别说三十万,三百万,她也要做的。
关珏眸底划过一丝惊讶,转瞬就匿了,唇角牵了牵,似在支持宁七的决定。
“小姑娘,你要考虑下风险。”
曾教授提醒,“很有可能,你花了大笔治疗费用,但患者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
做医生的,见过太多人去钱空。
为了治病,倾家荡产者不计其数!
利弊权衡之下——
他也算对宁七掏心挖肺,苦口婆心了。
“我明白。”
宁七认真道,“谢谢您曾教授,一切后果,由我自己承担,只能麻烦您,尽快安排手术。”
“好吧。”
曾教授沉下口气,“如果你执意要给病人做心脏移植,经济上也没问题,我马上就去寻找供体,同时,联系下可主刀的医生,但有一点要跟你说明,患者目前的情况,多说能等一个星期,一星期内,供体或是可主刀的专家,两项条件有一个没达到,手术都要取消。”
作为医生,他绝不能拿患者的生命去开玩笑。
“一周?”
宁七心揪的厉害,“我奶奶只能等七天?”
“对,大量的药物也会使患者的其它器官受累,至多七天。”
曾教授叹道,“这个手术,你还是不要报太大的希望,我个人认为,供体应该没大问题,毕竟我们院已经开展肝肾移植手术,除捐献供体的志愿者外,伺法那边也会给与协助,关键在于主刀医生,因为术中极有可能出现任何难以预料的状况,我能做的,就是在术后给患者做好抗排异的医疗,也可以协助手术,但主刀,必须要保证经验丰富。”
宁七明白了!
她还以为最难的是供体!
没想到,现年做移植手术的患者太少,外加伺法协助,倒是给提供了很多便利!
主刀医生倒是个难题了。
情况和三十年后完全不同。
“曾教授,这个主刀医生,好联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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