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
顾其丝毫没生气,脚搭到桌面上,“哎呦喂,三爷,您不乐意了?别忘了,哥们可是在睡梦中接到的您电话,第一时间过来了,跟您唱着双簧,全程让您当观众的,伺候的您还不满意?”
本来他一通电话就好!
哪用亲自来?
是他乔三爷说,自个儿老婆已经和他公司里的业务员聊上了,定然正在受挫。
如果业务员突然松口,莫名其妙的就同意放款,势必会引起他老婆的怀疑。
戏呀!
得他这老板亲自来唱,毫不客气的命令他立马‘死起来!’
顾其既然配合出演,自然得多过过嘴瘾了。
要不是看马宁七急了,他还想多聊几句,可不怕事儿大的!
“言多必失。”
乔凛平着音儿,“你差点就搞砸了。”
报纸上哪有照片?
回头他还得去扫尾。
别让三宝发现了!
“哥们那阵儿不还困倦呢么,瑕不掩瑜,兄弟我整体发挥还是很出色滴。”
顾其笑道,“老三,我当年在饭桌上可就好奇了,这三嫂得什么样呀,给你迷得跟吃错药似的,今儿一见,难怪让三响那阅女无数的都拍案叫绝,老三,你说实话,刚才是不是美得很,人家马宁七都要跟我急了,说了,爱你,爱你呢!”
“滚蛋!”
乔凛呲他,语气里却跃起一丝遮掩的笑意,“老子的爱情让你这口吻一说,都他妈亵渎了。”
“成,哥们朝圣还不行吗,谁不知您三爷是有名的情种!”
顾其嘶~了声,“不过说真的,马宁七的性格挺有意思,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
“怎么?”
“马宁七是做生意的嘛,又是女人,抛头露面的,逢场作戏必然是标配绝活儿,我就没见过几个求人办事的女老板说甩脸子就敢甩脸子的,哪怕她们心里不高兴,面上都会笑的像朵花一样。”
顾其实话实说,“咱三嫂可不是,硬的很,个性根本就不隐藏,但是呢,她又很识趣,给台阶就下,也不端着,既是场面上的人,又有自己个儿的锋芒……诶,老三,这点倒是跟你很像。”
有些话,顾其还是没说!
老三有锋芒是趁资本!
自小就光芒万丈,圈里人自让三分。
马宁七仗着的是什么?
圈里人都知道老三很早便和她相识,但生意上,老三基本没插过手。
全她自己张罗的!
一个女人,没借助靠山,又没利用自身的外貌优势去运营资本。
愣给摊子支大了!
若不是种植园和服装厂着了火,她年底坐地就是几百万身家。
正经了不得!
不冲乔凛,顾其都对马宁七高看三分。
这种女人太难遇了!
奇才呀!
“废话。”
乔凛不吝的,“我可追了她六年,这辈子要磕到底的,你小子要做的,就是准备好礼钱,回头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就好。”
“哥们肯定给你随份儿大礼。”
顾其说着,收回脚,旋即认真了几分,“老三,哥们先跟你说个正事儿,我听说你一到老米那地界,就玩起私募基金了,没少赚吧,哎~可不能把兄弟扔下,带带咱。”
“你过俩月飞一趟,再谈。”
乔凛沉腔道,“我现在要陪老婆,没空搭理你。”
“得嘞!”
顾其心一放,立马换话题,笑道,“您这陪法世间少有,要我的话就拉着姑娘得手,当面给解决,人家也好感动不是?”
正说着,敲门声起,顾其持着话筒若无其事的看过去,“进!”
“顾先生……”
宁七拎着袋子进门,见顾其一副热聊中的样子不敢多加打扰,悄声道,“我这钱取完了。”
“老刘!”
顾其没放下电话,叫来经理,“派两个身强力壮的送马小姐下楼,一定要给她送到车里,注意安全。”
宁七颔首致谢,跟着来人撤了。
待她一走,顾其唇角朝话筒侧了侧,“三爷,哥们这任务圆满完成,可以回去补觉了。”
楼下。
乔凛在前台放下话筒,出门弯身进了车里。
宁七觉得蛮奇怪,来时前台都很正常。
怎么她一离开,看她的眼神里都是内容!
她握紧手里装着十五万的袋子,想必都是这东西的功劳!
……
开车回村,宁七都没给胡秋月惊诧的空间。
当天下午就按照账本上的欠款去给商家们结了账。
五十六万还完。
宁七松了一大口气!
送钱的滋味儿不好受,起码她守了承诺,讲了诚信。
日后再有机会,还可以继续合作。
回村时,宁七顺带买了五百来个信封。
在家窝了一天,她把每户认养的人参钱都装进单独的信封里。
另外加上六年的利息,遇到零头,直接凑整,不给村民们毛票。
“三宝,积沙成塔,你这么算下来得多给出一两百块呢!”
胡秋月对宁七的举动不满,她对部分村民一直很有成见,“按说风险应该大家共同去承担,你还钱就不错了。”
够仁义了!
凭啥多给?
“不是那回事。”
宁七揉了揉手指,没有点钞机,钱数多了手指都酸,“利息是我承诺大家的,别说最后只会多给出一两百,哪怕多给出一两千,也弥补不了大家的失落感。”
人参就好比大家的孩子!
养成卖了。
是孩子有出息!
赚钱多少,都有一份成就感在里面。
如今人参死了,好比孩子半路出事!
再多的赔偿款,都填补不了那份痛心。
胡秋月没在言语。
她现在最犯愁三宝的以后,不算借亲戚朋友的,光信贷公司每个月就四千五的高利。
背了这么多饥荒!
孩子咋整!
但这些话胡秋月不敢多说!
怕给三宝增加压力,只能且走且看了。
次日清晨。
宁七吃过早饭就出门了。
她揣着账本,拎着一行李袋的信封,挨家挨户的送钱。
“三宝,干啥不让郑队长广播一下呀!”
胡秋月跟在她后面,“就让大家自己来取不就行了?”
“不。”
宁七执拗劲儿上来了,“我得一户一户,送还回去。”
诚如当年村民们一家一家的上台,认养人参。
她从不认为自己做的事儿全是对的。
求得,就是个问心无愧。
……
“三宝?”
秦桂花迎着宁七进院,“你这孩子咋一早就过来了,快进屋!”
“婶子我就不进屋了。”
宁七弯身从行李袋里找出写着秦桂花名字的信封,恭敬的递给她,“婶子,这里面是您当年认养人参的三百块,还有利息,您数一数,看钱对不对。”
“这……”
秦桂花涨着脸摆手,“婶子不要的,我说了,这钱我早就在服装厂赚回来了,不能……”
“您收着!”
宁七弯着腰,双手仍递着信封,“桂花婶子,今天正好是第十天,我承诺过今天还钱,就一定要还的,您千万别推辞,要是真心疼我,就赶紧收下,我还得去别家,一天要跑两百多户呢。”
“……”
秦桂花张了张嘴,有些哑然,接过信封,眼圈红了几分,“三宝,你这钱咋凑的呀。”
“嗨,这您就别管了。”
宁七松了口气,“您当我面数一下,钱数对的话,您给我按个手印,我这心就算放了。”
“我不数了!”
秦桂花吸着鼻子,“我这还数啥钱,都不应该……”
“要数。”
宁七认真道,“桂花婶子,我知道您对我好,但情分和欠账不能混为一谈,您就当支持下我工作,好么。”
“唉。”
秦桂花难受的呀,打开信封,数了数,唇角抽了抽,“你这孩子,利息还多了呢。”
“几毛钱而已。”
宁七笑笑,递过在家写好的名单印泥,:“桂花婶子,您要是没意见,就在您的姓名后,按个手印,我就这去下一家了。”
“……”
秦桂花瘪着嘴,抬起小臂擦了把眼,配合的用大拇指在印泥上摁了下,然后在自个儿的姓名后留下手印,一刹那,眼泪便滑落出来,“孩子,苦了你了。”
“苦啥!!”
宁七笑着的模样,收好东西,转手又递上一封写着工资的信封:“桂花婶子,这是我给您补得一个月的工钱,我的厂子没了,工钱不能欠大家的,里面是三十六块,这个就不用您按手印了,您先忙,我去下一家了!”
“三宝,工资我就不要了。”
秦桂花不想收,“哎~!”
“不要能成么!”
宁七把信封朝她怀里一塞,扭头就朝等在院门口的胡秋月走去。
“三宝呀……你这孩子……”
秦桂花说不出话,泪眼模糊的看宁七走到院门口,一低头,见脚下还有个装钱的布袋子,“三宝!你这是……”
“婶子,那是您和厂里婶子给我凑得六百块,我不能要的!”
宁七在院门口朝她鞠了一躬,“我谢谢您,也谢谢这些给我凑钱的婶子,劳驾您帮我把钱还给大家,这份恩情,我会一直记在心里的!”
“哎呀……”
秦桂花发着细碎的哭音,见宁七走远,她拿起装钱的袋子,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两个信封,不由得失声痛哭,“这多好的孩子呀,咋就摊上了这种事,以后可咋办呀。”
……
宁七脚步不停,就近又去了老王二嫂家,刘老五家,栓子家,二丫姐家……
甭管上没上过她家找茬的!
她一视同仁!
在服装厂和种植园上班的,宁七归还人参的钱款时,另给结算一个月的工资。
临走时,还会鞠上一躬,以表歉意。
盛夏的日头很是毒辣。
宁七从清晨走到傍晚,衣服都被汗沁湿了又干。
后脖颈好像是晒伤了,火辣辣的疼。
脚底也滋滋儿的刺痛,走到后面,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处。
宁七咬牙坚持。
进入每一家,都不会露出疲惫。
她真诚的道谢,道歉,还钱,鞠躬,离开。
胡秋月想搀扶她,被宁七拒绝了。
村里人因她上门都很难受了,要是在看她半死不活的,走路都得被搀着,不更得捶胸自责?
没必要!
从郑队长家出来,天都黑了。
行李袋子里还剩最后一个信封。
写着周启安的名字。
“三宝,这五百块怎么还?”
胡秋月问,“周启安不是还在港城么,你邮寄给他?”
“我不知道地址呀。”
宁七叹出口气。
自从去年夏天周启安的那通告白电话之后,他们就一直没在联络。
徐露瑶托胡秋月稍话说要搬家,随后也没了下文。
这钱……
想了想,宁七还是把这钱送到了高满堂手上。
不管怎么说,他们是亲戚,倒是一直没断联系。
虽不清楚徐露瑶为啥不再给自己来电话,认养款由高满堂转交,宁七的心也算放了。
从高家出来,她脑子里绷着线终于松了。
挽着胡秋月的手臂,宁七抬眼看着天上的星星。
脚是疼的,身体是累的,唇角却是牵着。
“三宝,你为啥还笑的出来?”
胡秋月疑惑,“这可是拆东墙补西墙才还上的钱呀!”
宁七抿着唇角,“秋月姐,欠几个人的钱,和欠几百人的钱,感觉太不一样了,我虽还欠几十万,心情却很轻松,今晚,我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的睡上一觉……”
“好!”
胡秋月揽住宁七的肩膀,“姐晚上回去给你下面条!”
“我要炸酱面!”
宁七劲劲儿的道,“肉酱的!”
……
旁边的院墙后,步出来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他单手插着裤兜,借着月光,遥看着前面女孩子的背身。
她步伐微瘸,笑音却时不时传出,似能点亮夜空。
听到她笑,乔凛的唇角不自觉便跟着翘了翘,眸底的光,却沉了几分,微微抬脸,磁音儿涩涩而出,“马三宝,小爷迟早死你手上。”
……
“三宝,你看啥呢?”
宁七快到家门口时回头瞧了瞧,后面很黑,什么都没有,摇摇头,“我总觉得有人在跟着我……”
“啥呀。”
胡秋月搂紧她的胳膊,紧张兮兮也转头瞅了瞅,“三宝,后面啥也没有,大晚上的,你可别吓姐呀。”
“我说真的。”
宁七自己也奇怪,“好像有人在看我的……”
难不成是村民?
嗯。
很有可能。
“妈呀,你别说了。”
胡秋月拽着她快速进院,冷汗都出来了,“三宝,姐这胆儿小呀,别你一会儿又看到你爹了,那姐今晚就不用睡觉了。”
“哈哈~”
宁七笑了,“不会的,我爹也挺忙的,不能总来。”
“你还说!”
胡秋月鸡皮疙瘩直起,“不行,姐今晚跟你一被窝,回头得让冯奶奶再和龙王念叨念叨,让你爹就别在操心阳间的事儿了,安心上路吧……”
实在是太吓人了!
……
这一夜,宁七睡了个天昏地暗。
醒来时已到下午。
宁七趴在炕上,下颌枕着手背,看着窗帘后面遮掩的暖光,不知在想什么,长久的发呆。
过了会儿,她拿过笔记本,开始计算手里余下的钱。
还剩三万六千多。
若是继续做服装厂,并且实现每月两万以上的盈利,她打底要购买五十台缝纫机,雇佣五十名员工,再加布匹辅料,市场宣传……
前期投入费用至少要两万。
再减去奶奶的药费,二哥的住院费用,家里的花销用度,差不多也得一万。
贷的款不算本金,每个月利息要四千五。
宁七笔尖一顿,如此一来,她必须保证,三万六扔进去,当月就得盈利。
不然她就要付不起次月的贷款利息,甚至给奶奶买不起抗排斥药。
“……”
看着本上记录的数字,宁七放下笔,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鼻梁。
现年的服装工厂遍地开花,竞争激烈,早已不是六年前的局面。
即便她的马家牌有些群众基础,她又有先知的技能自信能做出爆款。
可服装从制作完毕成到投入市场产生利润需要时间。
前后至少需要三个月。
三个月,她还得支付员工佣金,应对各种费用,手头的资金根本不够运转。
除非有商家愿意先给她砸钱下订单,但她刚刚经历重创,几个敢在她这搞风险投资?
再者!
宁七经历这场火灾后,有了经验教训,她不想在做服装散销批发了。
她必须要做大品牌,自制自销,搞连锁自营门店。
这样,即使她日后再遇到厂房起火,自营店内的存货都会保证企业在短期内正常运转。
资金能够回笼进行补救。
不会出现商家上门来赔偿违约金的局面。
宁七坐起,想这些还是远,重要的眼下!
时间紧,债务重。
每个月的固定支出就是小一万!
有没有一个行业,前期可以降低成本,利润回报的又很快?
敲了敲太阳穴。
先知呀!
给她点灵感吧!
“呀,三宝你醒了?”
胡秋月进屋吓一跳,“咋没声呢?”
“想事儿呢。”
宁七咧着唇角冲她一笑,整理好衣服,“秋月姐,你收拾下东西,我送你回镇里。”
真一天都不能蹉跎了!
甭管做什么,都要先行动!
走出去,才能踏破僵局!
“现在?”
胡秋月愣了下,“你跟我一起回镇里吗,还是……”
“我先送你回去,今晚我还得回来住,明天我再走。”
宁七帮她收拾起行李袋子,“我得先搬进京洲城的厂里,再做下一步打算。”
抱稳根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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