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弦稚生微微一笑,转念将这些忘了个干净。
他也有很多秘密,但秘密不是谁都能说,两人不会再见面,所以给彼此留下的记忆越少越好。
花船行驶的途中,遇到了花鸟风月所在那艘船。
这小妞穿得非常美丽,花枝招展,遥遥地望着站在船头的羽弦稚生,大声欢笑着挥舞着手臂,呼喊着他的名字。
羽弦稚生望了过去。她便羞涩地低下了头。眼眸里那藏不住的情动,宛如透明河水下七彩斑斓的光耀,惹人心醉。
这一次,黑木童没有吃醋。
在她的心里,花鸟风月够不上成为威胁。
一行人走在通往中央山岗的路上,这条街道今日热闹非凡,为了这次跟娱乐圈的合作,文艺界请来的相当多的艺术表演家来助兴。
街道两侧时有击剑破空的铛铛声响,挂着纱幔的人偶坛上摆放着各种人偶,表演的舞台是一间以7:1的比例缩小的浅草观音堂,天皇和皇后人偶还有各色宫女排列在两端,上面则是一位老头丝线控制着几个人偶,操控着它们演绎着《须左之男杀掉八岐大蛇》的话剧。
旁边是一个化妆成女形的秀气男子,妩媚妖娆,弹着手里的三味线,为另外一个化妆成酒葫芦的怪人伴奏,而那怪人则是跳起了滑稽的舞蹈,葫芦上画着女人的五官,随着他的动作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狰狞。
这种奇妙的艺术表演吸引着花船上的学员们,不时就会传来一阵喝彩声。
安山清姬像是第一次出门,在街道上跑来跑去,这边看看那边瞅瞅,过了会儿又小跑过来,抓住羽弦稚生的手臂,怕是跟丢人的小猫。
“这不是你家么,也会担心迷路么?”羽弦稚生不动声色地抽出手臂。
虽然她外表看起来青涩稚嫩,可身材却已经出落的很是丰腴,胸前的两团软肉压在手臂上,已经显出少女十足的分量来。
“上次准我出来玩时,还是春天呢。”安山清姬可怜地说。
羽弦稚生一时无言以对,别人家的事实在不好过问,不过安山治这个女儿奴,有点保守的过分了。
很快,一行人来到了比赛的会场。
这位于中洲山之顶,里面是一个极为宽大的庭院,茂盛的花木掩映间可以见到山墙封顶檐板的宅邸上银灰色瓦片,后面是一座座起伏的西式住房,每一间住房里都摆放着从不同国家收藏来的乐器。
大部分的乐器都已经从西式房间里搬了出来,主要分为东西两大部分。
一方是西洋乐器,譬如管弦、大鼓、小提琴、竖琴、萨克斯、大号小号等。
而另外一面则是东方乐器,摆放着三线琴、古筝、琵琶、唢呐、笙、笛,甚至中间还摆放着一个巨大完整的彷制编钟。
广场的正中间已经是人山人海,二百名学员几乎有一半都在这里听风奏曲,比起文化上的清谈,演奏乐曲可算是他们的强项了。
左手边为演奏地点,用白玉栏杆与山川阻隔,避免有人不慎掉下去,上面摆放着几把阔椅,评委们便就是坐在椅子上观赏表演,给学员们打出分数。
其中失望者居多,这群评委们的口味极其刁钻,不符合心意便就让对方在一旁等待,过会儿再重来。
听风奏曲,讲究的是天人合一的心境。
风从山谷中来,学员们要捕捉到风声的奇妙,接着引发各自的遐思,并通过挑选的乐器将内心的感受完整表达。
“请在这边写下谱曲,领取乐器。”女侍们遥遥招呼。
羽弦稚生接过纸笔,坐在广场上的松软垫子上,面朝着巨大的山川,闭上眼睛聆听着风声灌满耳朵的声音。
深秋天气,风意萧瑟。
漫山遍野的枫叶红的通透,平静的水面被风吹出鱼鳞般的波纹。
凉意浸透肺腑,思乡之情弥漫心间。
羽弦稚生提笔,在谱纸上写下曲子,起身递交给女侍。
“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接过谱纸的评委问道。
“《山鬼》。”羽弦稚生回答道。
“去挑选你所需要的乐器吧。”评委们互相传看了起来。
“羽弦君要用笛子么?”安山清姬眨着眼睛问道。
“是啊。”羽弦稚生点了点头,视线落在架子上的各色长短不一的笛子上面,挑选了几个,但都不是很满意。
他所需要的是能控制大A调筒音作5音域范围的长笛,如此才能将笛声变奏扩展到之间的特色音准之中。
好不容易挑了一个凑合的,却已经被人给用过了,虽说已经洗净过了一遍,还是让他觉得有点膈应。
没办法,只能凑合了。
“羽弦君,要不你用我的长笛吧?”安山清姬脆声道。
“你有笛子?”羽弦稚生还没问完,却见安山清姬已经迅速跑走了,没过一分钟便从西式房间里熘达出来,怀里还抱着个古朴的长盒。
“这是我母亲所用的笛子,偶尔也会给我用,从不外借。”安山清姬期待地说,“但如果是羽弦君用,我想她一定愿意的!”
羽弦稚生打开古盒,取出长笛在手中观赏了一遍,见着笛子用料扎实,木质昂贵,入手分量刚好,表面呈现着明媚的素青色。
不像是外面能买到的东西,倒像极了一个古代传说中的笛子。
他将笛子放在唇边,吹出了几个音节,音若百鸟和鸣,令人听了心旷神怡,便在心里更加确定了。
羽弦稚生轻声问道:“这是柯亭笛么?”
“羽弦君居然知道?母亲也是这么称呼它的!”安山清姬快活道。
怎么会不知,从小便学过的,齐恒公的号钟,楚庄王的绕梁,司马相如的绿绮,还有蔡邕的柯亭笛,都是中国古代有名的乐器。
安山清姬的母亲能有此笛,绝对不是平常女子......该不会是国家队里的人吧?
“那就借这笛子一用了。”羽弦稚生道谢,“你的母亲也会喜欢这首曲子,我便以此为报答。”
他走向表演台上,轻轻将竹笛放在唇边。
笛声由远及近,悠长缓慢的曲调在江天之间悠转盘旋,不急不缓地将人带入到一个空明郎朗的世界里。
山川在阳光的照耀下轮廓分明,笛声便在这灰褐色的山体间游荡,秋风过后,除了苍松等常绿树木之外,大多树木都凋零了,落叶纷纷在地,却唯独那些枫树,在寒冷的秋风中越加红耀似火,顽强与秋风僵持,悲壮又浪漫。
亦如这曲笛音。
“若有人兮山之阿,披薜荔兮带女萝。”
“既含睇兮又宜笑.....”
这群山掩映里,枫叶深处,会有山鬼正与心上人幽会么?
本来是不同的评委负责各自的学员的,可却摆手让他们停下了演奏,目光凝聚在白玉栏杆处的翩翩少年,望着他手中的长笛,竖起耳朵聆听。
不只是他们,连学员们也都痴迷在了这悠长的笛声之中。
长笛声音从低往高,尽显天地之寥廓,又以短促欢快之音奏出,飒爽遒劲。
安山清姬站在距离少年最近的地方,望着风吹动他墨色的衣袖,看着阳光抚摸着少年俊美的侧脸,忍不住痴迷了。
心里像是埋了一颗种子,笛声如雨,催促着破土发芽。
她无法理解这种介乎于幻梦与真实的情愫,只觉得心脏在轻轻地抽动。
她仿佛能从笛声中看见脑海中浮现的画面,女子在山林间寻找,哀愁又怀揣希望,盼望着情人的到来,无尽的呐喊与思念。
“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
“路险难兮独后来......”
......
“怨公子兮怅忘归。”
“君思我兮不得闲......”
......
“是谁在奏笛?”
天守阁的门忽然被推开,女子一袭白色纱裙,乌发披肩,眼眸明亮,手里拎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旁边坠的塑料袋里是中国的糍粑花糕。
“老婆。”安山治起身。
“蔡女士。”老者们纷纷起身鞠躬。
“是谁在奏笛?”女子忽略了他们的礼仪,又问了一遍。
老者们相视一笑,齐声答曰:羽弦稚生是也。
女子肌肤如雪,眉眼如画,由于一路奔跑的极快,额前沁出细汗,她抹了抹细汗,笑道:“刚从故乡来,又闻故乡音,今日过的真是好浪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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