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雪落满土间、枝头,也有相当一部分,堆积在了走廊下。
灰檐黑瓦的屋檐下,少年双手持着竹刀,正在练习素振,这是剑道中最基础的击打招式,几乎已经成为了他的必修课。
每当起床后,他都会练习三百下,练到手臂发软,接着去搽干净身子,然后叫宫本雪子起床。
逢了冬天,雪子就会晚一个小时起床,这是她还不曾改掉的大小姐习惯之一,羽弦稚生对此毫无意见,反而能够准备好自己的餐饭,同时把她的那一份和田空葵的也给准备好。
练完了素振,如同往日一样,锅里的米粥也恰好煮沸。
院子里晾晒着晚上要吃的荞麦面,羽弦稚生收起竹刀,准备去做早餐。
敲门声正是在这个时候响起的。
今天是新年的第二天,日本除非大族,否则很少会有亲戚之间互相拜访的习惯,即便是贵族之间的拜访,也是为了求得主家来年的照应。
宫本家已经没落,按理说不会有人来登门拜访。
羽弦稚生将竹刀搁置在走廊之下,穿着棉袜的脚踩在木屐上,踩着雪走到了宅邸的门前,打开了门。
站在门口的是一个女人,约四十岁的年纪,梳着银杏叶发髻,身穿进口细条纹布有领和服和黑绸外褂。
在晨曦的照射下,这外表看似普通的衣裳,在洁白的雪地里折射出了熠熠闪光的高雅服装的丝织质地,看起来居然有些妖异。
女人冰清玉洁的肌肤,仿佛在黑色的火里燃烧着似的。
羽弦稚生就这样呆呆地望着她,一动不动。
他并非被这女人脱离俗世的美所吸引,他尽量不去看她,可却无法做到,这女人的脸庞所拥有的鲜明的色彩,极其自然地影响着他的感官,使得他根本挪不开视线,就好像探寻一处陌生而又熟悉的领域,在她的脸颊上探寻。
她眼角的皱纹,家主夫人的气度,乌黑的头发浓密,皮肤细腻光滑,眼睛大且轮廓分明,恭谨而又显得聪明伶俐。
这是一个温柔善良,却又能把男人轻易地玩弄于鼓掌之间的女人,这是他的第一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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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他确定了。
站在门前的女人,是宫本雪子的母亲——宫本清。
羽弦稚生迅速地挪开了视线,他的纯洁心灵不会对她产生任何的兴趣,但是自己盯着对方的时候,对方也在盯着自己。
他没来由有一种被对方给看穿心思的颤觉,于是只能错开视线,去盯着她很福气的耳垂。
女人微笑着,伸出象牙般美丽的手,抚摸了一下他的脑袋,接着从身后佣人的手上取过礼物,放在他的手里。
盒子里装的是电线遥控赛车。
羽弦稚生已经是不是孩子,只有在雪子面前他才会像个孩子一样,任何一个看过电视、稍微了解过的他的人,都不会把他当成孩子。
宫本清不可能没有看过电视,更不可能不了解他。
或许是她深谙如此,才会用这种方式来来羞辱他。
很早之前,他在电话里对宫本清说过——她是我的雪子,不是你的雪子。
看来这个女人并没有忘记。
“雪子呢?”她轻声问,连招呼也未打。
“她在睡觉。”羽弦稚生低头看着手里的礼物,又看她。
“去把她叫醒,叫到客厅里来。”
她点着头,命令身后的司机把车子开进宅邸院子里来。
“车子不要开进来。”羽弦稚生望着她,“会吵到她睡觉。”
“已经是早上七点了。”宫本清低头看着手里的腕表,语气无不怜爱,“这孩子还是跟以前那样懒呀。”
随后她像是没有听到羽弦稚生的话,继续吩咐着司机。
院子里用来砸年糕的竹架上,晒着荞麦面;竹架的旁边,绳子上挂着宫本雪子和羽弦稚生、田空葵的衣服。
林肯轿车开进院子,把这一切都撞倒了,车轮碾过荞麦面,也碾过衣裳。
然后她转过身来,微笑看向他:“稚生,这里是我的家,不是你的家。”
随后她又怜惜地牵起了羽弦稚生的手,拉着他朝着宅邸里面走去:“带我去逛一逛吧,也是你最后一次在这里了。”
但是她没有拉动,无论如何使劲儿。
羽弦稚生站在雪地里,愣愣地看着她。
他愣神不是因为害怕或者愤怒,而是古怪。
这不是他从雪子那里听到的宫本清,即便宫本清背叛了宫本家,嫁给了大坂船厂的老板,可在雪子姐对过去的描述里,宫本清始终是一个温柔坚强的母亲,即便她偶尔会严厉,但大多数她都是温柔的。
宫本雪子正是继承了她的温柔,所以是那么的动人。
可今年他所见到的宫本清,不是那样的人。
宫本清对他的羞辱,下马威,这些都打不败他,他也并不生气,因为她就是想要激怒自己,生气才是输家。
对于自己最爱的女人的母亲动手,这种事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做。
但他突然有些难过,是替雪子难过。
过去母亲的温柔,是她在这世间最后的美好幻想,难道要让她见到这样的蛮横泼妇般的女人么,让她最后的梦也破碎?
“我们出去谈吧,好么?”羽弦稚生说。
他抬头望着宫本清,眼眸里哀求:“别让她见到你。”
这次反而是宫本清愣了,手依然在拉着他的手,可力度却没那么大了。
她的眼眸里绽放出奇异的色彩,虽然只有一瞬便就压了下去,可不知不觉语气改变了一丝:“你在心疼她?”
那绝对不是假的心疼,已为人母的她看的出来,曾经有不少年轻有为的男子皆是雪子的追求对象,那时她还在雪子身边,看得出来那些男子对雪子的欲望大于爱护......她曾经想过,一定要把雪子嫁给一个真心爱她的人,但找了许多年也没有找到。
还有雪子她自己的眼光也非常高,一拖就是拖到了现在,如今家族也落魄了,追求者的档次更是一年比一年差,连奥畑流男那样的蠢货都敢试图染指,宫本清觉得可怜又可笑,但又能怎么办呢?
她今天来就是带宫本雪子相亲的,对方是大坂山崎财阀集团的现主人——山崎裕贵,山崎家的两个姐姐嫁的都是名门望族,山崎家的大家长因为纳税额度而被国卿会任命为贵族院议员,整个家族拥有的资产过数千万元,是大坂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
对方的家庭和如今的宫本家相差悬殊,宫本家算是高攀了,这还是她在一次贵族结交晚会上,努力凑过去才跟对方搭上的线。
在对方长姐的说合下,山崎裕贵才表示愿意和宫本雪子见上一面,不过只是朋友之间的见面,如果他没有看上宫本雪子,那样她也不至于太伤心。
同样的,宫本清也没有在山崎裕贵的眼里,看到所谓的爱。她一度已经死心了,觉得只要能够把雪子托付给有钱人家的男人,至于爱不爱的全然无所谓了。
可今天,在这个下雪的清晨,少年的眼里,她看出了他的心疼。
宫本清觉得好不可思议。
她的确就是来气他的,甚至想把他给撵走,免得雪子跟对方相亲的时候,他会来捣乱。
可他没有丝毫生气,稳重的让人害怕。
这次反而是她感到敬重了:“回答我,你在心疼雪子?”
“就不能多让她睡一会么?”羽弦稚生挠了挠头,“她昨天玩累了。”
你们居然还一起出去玩了?!
宫本清脑门浮现出大大问号,宫本雪子是她的女儿,自己的女儿有多么高冷她是清楚的,居然能被一个少年给哄出去玩,而且还玩累了?
她忽然觉得脑子有点乱,计划也被打乱了,用来镇压他所释放的那种压力,也消散殆尽,变为了她自己的温柔:“不管怎么说,先去叫醒她吧。”
说到底,只是个少年而已。
尽管他运气不错在娱乐圈里混的顺风顺水,可自己的女儿可不是会对娱乐圈感兴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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