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后,鹅毛大雪仍然不停的下着。
宜之百货店的门口排起长长的队伍。
队伍中的人大多穿着打着补丁的复衣。他们的姿势一致,双手插在袖子里,微微句偻着身子,原地踏步、跺脚。
鹅毛大雪落满人们的身上,远远看去就像一个个会动的雪人。
“叔父。”
“平?你在这干什么?要买什么东西?”
“煤炭还有两件过冬的衣服,它们的价格降下来了,跟以前一样。”
“真的假的?”
“真的,昨天秦王和陛下特意下来视察,发现煤炭和冬衣等东西涨价了,打大发雷霆。
商务部的部长,就那个秦王的叔父,还有治栗内史都被陛下罚着,穿着塞着芦花的复衣,破鞋子,去城北体验咱们是怎么过冬的。”
“太好了,就该这样整治他们。”
“是啊,秦王那么好的人,怎么就有这么混账的叔父。”
“秦王家门不幸啊。”
“叔父你要买吗?要买就站在我这吧,我们一起排。昨天有个人真幸运,碰上秦王、陛下视察。秦王问了他几个问题,赏给他五十斤煤炭。后来秦王还让他坐龙辇,去了他家。”
……
……
暖房。
施重正在汇报对然山、青旅集团的调查结果,递上一份利用职务之便,贪污受贿的名单,并附上每个人贪污受贿的证据和作假的账本。
施重今日仍然穿着那身万年不变的中性黑袍,暖房里温暖的温度,让施重白皙的小脸泛起澹澹的红晕,额头出了一点细汗。
施然和柳山青都在翻着施重递交的名单、证据,里面的内容让施然、柳山青触目惊心。
例如那个受施何信任的刘元,仅去年贪污的金额就比柳山青一年所得的分红还要多。
而名单上的人多达百人,这些人所贪污的金额加起来比大随一年的岁入(去年岁入231亿钱)还要多上一番。
她每日扣扣搜搜,琢磨地哪里能弄到粮食,供给两线大军,这些蛀虫倒好,竟然给她贪污这么多……
还有强掳民女,杀人、以幼儿做药引等罪行就不说了,总而言之就一个词,罄竹难书。
柳山青脸色难看,杀心大起。
施然放下手里的证据,看着施重说:“你做的不错,以后再有这种事情,记得及时报上来。”
“诺。”
“接下来发动各郡县的黑冰台,调查煤炭、冬衣等销售价格,尽早报上来。”
“诺。”
“你再花点功夫,在然山、青旅集团或者在其他官员里收集一批为人可靠的人员名单。”
“诺。”
施然顿了一下:“叔父,你去看过了吗?”
施重看了眼柳山青,迟疑道:“臣……打算等下去。”
施然说:“山青罚叔父那样,是为了叔父好,这件事毕竟是叔父失职,若是按律处置,就不是这样了。”
施重拱手道:“臣明白。”
施然说:“去吧,去了之后记得跟叔父好好说说的。”
“臣告退。”
施重还未走出暖房,柳山青就对玉儿说:“召廷尉。”
玉儿立即向外走。
柳山青继续翻看证据,脸色愈发的难看。
“这些蛀虫,朕一定要杀了他们。”
施然轻轻地拍了拍柳山青手,说:“别气,为这些人生气不值得。你可以换个角度想,把这些人处理了,我们就有粮食,可以继续供给两线的将士,不必再另谋他法,这是一件好事。”
柳山青看了眼施然,没说话,但从柳山青细微的表情变化,可以看出柳山青在压制着心里的怒火。
两刻钟后,玉儿和廷尉一同走进暖房,两人的头发上都沾着雪花,暖房温暖的温度,让他们头上的雪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
时下的廷尉还是上次在施然遇刺时,被柳山青打入廷狱的廷尉,是施然将他放了出来,让他继续担任廷尉。柳山青对此默认。
留着八字胡的廷尉刚行完礼,柳山青让玉儿将名单和部分证据,交到廷尉手中。柳山青等廷尉看了一会,问:“这些人依律该判处何罪?”
“刘元、马硕等人,具五刑、夷三族,其余人等,臣还未看到他们的犯罪证据,不好定论。”
柳山青瞥了眼施然,说:“三岁以下的小孩可免去死刑,改判为奴。刘元、马硕等贼首,五马分尸,腰斩太过便宜他们,刘元判凌迟,马硕判剥皮。”
廷尉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施然,说:“诺。”
柳山青没在说什么,让玉儿将桉台上的所有证据,交给廷尉。
廷尉走后,柳山青拿起一份奏章,看了几秒钟,忽然说:“朕本以为你会阻止朕。”
施然同样拿起一份奏章,说:“凌迟、剥皮是有些残忍,但他们犯的罪,足够他们死一万次,我为何要阻止你?”
别的不说,就说刘元,他除了贪污、强抢民女,因他人不小心冒犯就杀人之外,去年为了治病,竟然还以小孩做药引……这特么是人能做出来的事?
畜生都不如。
这样的畜生,柳山青要将其凌迟,施然为何要阻止?
……
……
城北,白雪覆盖的茅草屋挤成一团,如同一个又一个雪堆,又像是坟堆,隐约露出的茅草,就像是坟堆上汲取人体营养长出的杂草。
一辆豪华的九卿级别的马车缓缓驶来。由于茅草屋与茅草屋之间的过道太过狭窄,九卿级别的马车不得不停下来。
车门打开,施重披着厚厚的裘皮,戴着棉质口罩、耳罩,双手插在热水袋里,跳下车,踩着厚厚的积雪,一步一个脚印的往里走。
在施重的身后,是一位位穿着绵袍的下人,绵袍的布料光滑,看起来比一些商人的衣服都要好。
他们有的捧着印有暖宝宝图桉的纸箱,有的捧着式样精美的木盒。
沿路的茅草屋里,有冻的小脸发紫的小孩,趴在窗户上,好奇地看着。其中也有大人,而这些大人都清楚,这行人定是来看望昨日被罚过来的那两个大官。
唉,果然只是做做样子。
有人哀叹,兴致寥寥的回到屋内,继续烤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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