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墨欣桐很快睡着了。
刚睡着没多久,她就梦到那天的实验,但她直接在梦中克服了恐惧。
那场梦境中,依旧是中午,阳光温和,不再有砭人寒意。丁仪蹲在她身边,用力地给她做人工呼吸。在梦里,丁仪双手不再像机器一样压在她的胸口上给她做心脏复苏,而是环住她的上腰,紧紧拥她入怀,充满鲜血的嘴巴用力又温柔地覆盖住她的嘴巴,就像骑士亲吻公主的姿势。
她闻到丁仪新鲜流出的血液的味道,从中感受到丁仪的温暖。
那些从他嘴巴呼出的带着鲜血的气流就像火山口早晨吹起的热燥的风,吹过她身体各处,她的器官,她的血管,都变得滚烫,她像火山口下流动的有生命的熔浆一样,重新活醒。
倒是丁仪在沙发上,双手枕着后脑袋,思考了一整宿。
同样是漆黑的夜晚,同样是墨欣桐的屋子,他思考的问题不再单纯是两人为什么会被超自然力量捆绑在一起,这种现象背后的原因。
他这次的思考变得有人文情怀,有对他和她关系之间的考量,还有对刚才望向墨欣桐那一瞬间他情绪波动的深查。
如果没有这个荒谬的超自然能力,他坚信在剩下不到一百天的高中日子里,他不会和墨欣桐说上一句话,更不会像现在那样,两人住在一墙之隔的房间里,一起经历了生死瞬间。
因为墨欣桐的出现,他的生活发生了很多次大的改变,从校内居住到校外居住,从只考虑自己和学习变成心里会时不时思考墨欣桐的状况,甚至在夜晚主动帮她购买糖水。
你敢想象,这是中国高中生做过的事情?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墨欣桐那天,他和她之间隔了一道透明的陌生的墙。他本以为这道墙会十分结实,谁知道像1989年的柏林墙一样,迅雷不及之势倒塌了。
他不会真的对她有想法吧。
丁仪望着天花板的眼睛慢慢出了神,他觉得自己心理肯定出了问题。
他和她的价值观上可是有着鸿沟一样的差异!
她曾经做过他难以理解的行为。
他真的有看清楚她的真实面目吗?
你怎么会对她动情?
肯定不会的。
丁仪心里纷杂得如毛线成球,给自己烙下一个思想钢印。
同时,他脑子痛了起来,龇牙咧嘴地拿手拍了拍脑门,这种突然出现的疼痛才慢慢消失。
自从那次拼命跑完五百米后,丁仪的脑袋已经出现第三次这样的疼痛了。
那天像雷声一样在脑海贯响的话变得十分微弱,在他脑袋里游离的轻响着。
‘你和她,是唯二的孤儿了’
他听着这苍老的声音,感觉自己置身在一个辽阔的荒原上,没有一棵,没有一座山,四面八方没有尽头,一马平川,天上都是烂漫的星体,像宇宙中凝视荒原的眼睛,他在荒原上漫无目的地走。在这个荒原的远方,还有一个人,一个眼睛好看的女孩,墨欣桐,和他一样漫无目的地走着。
一阵无力感笼罩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墨欣桐的卧室门突然响起开门声。
丁仪连忙摆正姿势,闭上眼睛,假装自己已经睡去。
在安静的夜晚里,一切声音都变得格外清晰,他听到墨欣桐穿着拖鞋,走出房门的声音。
丁仪眼前漆黑一片,眼珠在闭合的眼皮下慢慢转动,看到无数像细胞菌落的飘动的小黑影。他集中听力,发现声音并没有向浴室走去,而是向客厅走来。
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在沙发前消失。
丁仪听到窸窣的响声,是衣物在摩擦的声音。
墨欣桐正在帮他盖身上的被子,他悄悄又不那么悄悄的力度,让墨欣桐把那张夹在他腋下的被子拿开,然后盖到他脖子上。
舒缓的气流声吹到他的脸上。
丁仪在一片黑暗中,察觉墨欣桐还没走开。
他额头慢慢被一张柔软的手抚过,额头前的头发手被掀起。
紧接着,他听到墨欣桐的声音,像从森林深处传来,在森林外围通过扩声器传播,格外的遥远和清晰。
“丁仪。今晚要做个好梦哦。”
墨欣桐低下头,轻轻吻在丁仪额头上。
浴室里传来洗手声,房门关门声音响起,屋子里重新陷入沉静。
丁仪睁开眼睛,在沙发上,摸向自己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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