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宫中又派人来催促陛下尽快即位了。”
朱祁钰将劝进表扔出门外,大声道:“你们怎么都不懂?我不当,我不当!”
“砰”的一声,房门紧闭,朱祁钰试图以一己之力抗衡注定的结果。
但任凭他怎么努力,满朝文武也还是在第二天,准时送来了第二封劝进表。
几乎所有的人都在以为朱祁钰这是在遵从礼制,三辞谦让,走完继位前这一整套流程。
就连郕王府,这几日也都是张灯结彩,庆贺自家王爷将登大位。
“小爷,今儿是第四次了,应尽早前往奉天门继位呀。”淳安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衣裳,起了个大早就在敲门。
“不去!”
朱祁钰的话,令淳安十分不解,他道:“小爷,今儿是第四次了,不必再谦辞了。”
“甭管第几次,说不当就不当!”
说完这句,任凭怎么叫,朱祁钰都再没了动静,但毕竟是继位这么大的事,满朝文武都在等着。
很快,房门口就围了一大群人。
汪氏站在门口,穿金戴银,脸上涂了一层白粉,满脸的不悦:“都这个时候了,还耍什么性子哟!”
“赶快出来,大家都在等你呢!”
“哈哈哈,我就要成皇后了,我是当朝皇后!”
王府的众人也都是言笑晏晏,大声谈笑,议论在自家王爷登基继位以后,自己会被封个什么官职。
吴贤妃一脸担忧,就要推门进去。
可这时,侧妃杭允拉住了她的手,说道:“眼下娘娘不便进去,还是让我去吧。”
“如此甚好。”吴贤妃只好点头。
朱祁钰见有人进来,正要发火,却见到是一向温柔体贴的杭氏,这火也就无从发起。
实际上朱祁钰没有任何火气,之所以装出这个样子,就是不想当皇帝,但又没有别的办法。
“殿下为何不出去呢?”
杭允坐在朱祁钰身边,紧紧握住他的手,柔声说道。
朱祁钰感受到双手被一股温暖包围,说道:“杭妃,我该怎么做,要做什么,才能不做这个皇帝?”
杭允摇头,笑笑说道:“殿下现在已经不得不做这个皇帝了,就照常去做吧。守卫京师也好,日后迎回上皇也好,都有太后和于侍郎。”
“殿下如今要做的就是在其位、谋其事,其余的事,只要静观其变就好。”
朱祁钰听了这话,也是忽然觉得,自己之前进入了一个误区,实在有些钻牛角尖了,瞬间茅塞顿开。
杭氏是这个世界上理解自己的第一人,一介女流,实在不易。
无知小民向往皇位,以为皇帝可以随心所欲,可以乾纲独断,可事实上,大明朝的皇帝向来不是个令人快活的差事。
朱元璋废除中书省,散其权于六部,历永乐、仁宣二朝,早已形成了成熟的运作体系。
对于皇帝的传谕,大臣可以有“节气”的抗旨,当然,皇帝也可以祭出他的权威一意孤行。
然而,不顾票拟的批红是极端有辱当朝大学士们颜面的,大臣们会用各种手段对抗,甚至在最后时刻使出告病、辞职以站在制高点,更甚者还会联合太后,强行逼迫天子妥协。
内阁的票拟,皇帝的批红,科道的驳封,三方制衡,哪一边都很难专擅。
兵败以后,开国的淮西勋贵集团、靖难功臣集团几乎全都被大明战神坑死于土木堡,皇权已难以与联合太后的朝臣们相抗衡。
否则后世的万历、嘉靖也不会用罢朝、炼丹等事,与朝臣们对峙数十年之久。
朱祁钰正是深知其害,无论如何也不肯当这个皇帝。
以往朱祁钰觉得,只要自己坚辞不就,就可以改变历史,不去做历史上的景泰皇帝。
可他却忽略了一点,身为皇帝的景泰尚且难以抗衡朝臣及太后的力量,自己还只是个王爷,又怎能在多变的时局下从容自在。
时境如此,任凭朱祁钰再怎么退让,也注定要深受其害!
既然如此,便如杭氏所说,做了这个皇帝!
最后,朱祁钰还是在所有人的期盼目光中走出房门,穿戴整齐,一步步前往奉天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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