罕虎闻声,不禁奇问道:
“哦?但……若是民富,又该何以管控?”
这里需要提及的是,华夏文明几千年,历任统治者始终都认定一个道理,那就是唯有让百姓们终日碌碌,这样才更容易治理。
虽然在当时,也早已有了所谓的“民本主义”思潮的萌芽,比如,早在一百多年前,赫赫有名的随国大夫——季梁,便已提出过“民者,神之主也”的主张。
但是,在当时,绝大多数的执政者,还是始终认为,民不能太富,因为一旦富足,民便能聚众而哗,以乱家国。
细数华夏文明历朝历代,真正富足的,就始终只有士族子弟以及名门望族而已。
即便是后世的“文景之治”以及辉煌无比的“贞观之治”,民众最大程度上解决的也就是吃穿问题,要说富足,那决计是谈不上的。
而李然所提及的“民富则国富,民强则国强”这种几乎是近似于后世以欧洲文艺复兴后的经济理论,实际上与现下统治者的统治理念背道而驰,也难怪罕虎也觉得奇怪。
“当国勿忧,然此言之意,不外乎明君治世,贤能辅之,宽政于民,惠利于民,民利则国安。”
李然当然也知道现在提出这样的理念实在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而且他也并未想清楚,究竟什么样的一个治世制度才能承受他这样的理念。
无论分封还是君主,都有着一定的局限性,倘若有明主贤臣,那自是另当别论。
可观历朝历代,终究是明君少有,昏主居多。
“当下我郑国之中,有当国主政,子产大夫行之,上下齐心,又何愁我郑国不兴?”
其实,李然还有一层含义,却是因为自己祭氏家宰的身份而不曾点破。
那就是,郑国作为所有诸侯国当中,最具有商贸特色的邦国,其实,同样也是最适合惠利于民,藏富于民的。
民富则国富,民强则国强。这一句话若是放在别国,可能是行不通的。但是,如果是放在郑国,那还真就未必行不通。
“可是……子明,我郑国内忧,你又岂能不知?”
只见罕虎闻声一叹,脸上尽是无奈之色。
明主贤臣,郑国的确有。
可是乱臣贼子,郑国可也有不少。
丰段与驷黑不断于暗中阻挠,对于子产的新政也实实在在的产生了不小的影响。
而且,“民富”之后,国到底能不能富起来还真很难说,不过他们这些世家大族,确是实实在在的都能捞够到不少好处的。
所以,若再继续惠利于民,岂非等同于助长丰段与驷黑的势力?
“伯石与子皙等人,其声势亦是日涨,加之此次虢地之会,楚令尹王子围代君以为盟主,伯石的气焰更是日盛,若是他们届时极力与子产为难,恐怕……”
楚国王子围在虢地的“大放异彩”,其另外一个作用,就是让丰段在郑国可谓是愈发的风光了。
因为,他现在可是王子围的岳丈啊!
有着这样的一个如此闪耀的楚国女婿,这可不就让本来就是郑国上卿的他更加的“光芒万丈”了吗?
现如今的郑邑城中,不知有多少豪门显贵争相前去拜会,意欲与之结盟。
所以,若想让子产能放手一搏,又哪有这么简单?
李然闻声,也知罕虎所虑皆是事实。但他依旧是两眼盯着罕虎,并是斩钉截铁的言道:
“回当国,李然还是那句话……长痛不如短痛啊!”
谁知,罕虎却依旧是长叹一声道:
“哎……若是能有这般轻巧,本卿又何至于如此劳苦奔波?”
“他们在国内早已是树大根深,若要除之,除非是伤筋动骨。届时,我郑国免不了又是一场血雨腥风呐!更何况,此间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也保不齐这四邻之邦,不会趁虚而入啊……”
是啊,一旦他们动了丰段驷黑,那晋国和楚国那边,可不就又有话可说了?届时郑国又该如何自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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