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1年的端午节,白鹿原上的麦子都收齐了。一个年轻人最后一个从田里起来,光着膀子,扛着镰刀,两块强壮的胸肌中间,挂着一枚和田暖血玉坠子,满身汗水在太阳下闪闪反光,犹如擦了一身橄榄油。
可以清楚的看到,在他脖颈后面有一处巨大的鹿角形胎记,即便脊背被阳光晒的漆黑,也难以掩盖。
他是个麦客,年轻的麦客,二十啷当,人生中最好的岁月。
跟他一起干活的是刘氏三兄弟,年纪跟他相仿,来自陕北保安县。三兄弟在老家没有一寸土地,祖祖辈辈给地主做佃户,爹娘在前些年的饥荒中饿死了,如今为了糊口只能做麦客,否则回家连媳妇都娶不上。
在刘氏三兄弟的眼中,这个年轻人与他们很不一样,刚开始下麦田的时候,笨手笨脚,一看就是从未正儿八经干过农活。
但他学的很快,一个下午的时间,那手速便与老麦客不相上下。
在烈日骄阳下出卖汗水,弯腰挥舞镰刀,犹如刀光剑影中的关中刀客。麦杆被割断时的劈劈啪啪声,就像砍断脑袋的咔嚓声。
但再强壮的身子骨,往往半天就直不起腰,这是个辛苦活,赚的是血汗钱。
今天收工很早,太阳才刚刚西斜,因为麦子割完了。
麦客们躺在田野边的树下纳凉闲扯淡,说荤腥笑话,聊谁家的新媳妇与小寡妇,数着几枚铜板,盘算下一站收麦子的州县。
这个年轻人却并没有凑过去,他咬着一根枯草,不远不近的坐在泥地上,看着远山,看着天空,就像一个沉思者,在思考着宇宙和人生。
他的旁边匍匐着一只大狗,虽是獒犬的模样,有一身厚厚的鬃毛,却是无惧酷暑,不像狗那样吐出舌头散热。
刘氏三兄弟中的老幺扔过去一个水袋,那年轻人单手接住,微微点头,露出一丝笑容,然后“咕噜咕噜”喝了饱。
忽然,前方田垄上出现一匹体型雄健的白马,有个蒙着黑面纱的女孩,全身黑衣,头戴斗笠,英姿飒飒地骑在马鞍上。
这样的女人,即便看不清脸,单就这个身形与强大气场,走到哪里都让人瞩目。
年轻人抬头看着那白马和黑衣女子,微微蹙眉,嘴巴微张,看那嘴型,应该是“阿幽妹妹”四个字。
女子纵马到了年轻人面前,刘氏三兄弟中的老幺吓得逃回到麦客中间,惹得那群老麦客“哈哈”大笑不止。
“小刘子,你还脸红了呢!”
“哈哈,小刘子还是个雏鸟,看到女人自然脸红……”
那黑衣女子下了马,卸下面纱,露出十八岁的容颜。她的脸颊很圆润,胸脯也很鼓,像被烈日涂抹了一层油脂。
这时候,那群麦客无不咽了一口口水,不管是有媳妇的还是没媳妇的。
真的是美得很呢!
年轻人下意识地向四周张望,那个唤作“阿幽”的年轻姑娘淡然道:“不用看啦!哥哥,我没有带任何人,此番只身前来找你。”
“你怎知我隐居在白鹿原?”
“我猜,你若回到关中,最想去的地方,必是白鹿原唐朝大墓——你自己的出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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