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伯的态度很客气,可“少侠”两个字又很不客气。“少侠”和“大侠”相比,绝不是在夸奖你的年轻,但韩济不介意。
“河老伯,你好。”这样的称谓是河伯从未听过的。自打他成为河伯后,似乎就没有人再记得他原本的名字,只知道河伯就是他,他就是河伯,河伯是黄河的神。而河伯中间加个“老”也绝不会是出自尊重。
河伯当然也不会介意,反倒觉得这个年轻人很有趣。只是逗得堂下坐着的四个人笑个不停。这种笑,是从没有人敢在河伯面前发出的,但是这四个人偏偏都笑了。
“前几日没能请动少侠,实在遗憾。”
“我这不是特地来拜访了吗?老伯想必也不急于见我。”
河伯笑了笑:“前几日特地请少侠,少侠不肯来,今日没请少侠,少侠为何又自己来了?”
“前几日老伯请我我是客人,今日老伯没请我我便不是客人了么?”
“哪里哪里,当然是客。”
“既然如此,是不是该请客人喝一杯?”
“自然!”河伯哈哈一笑,在河伯的处世哲学里,能和他坐下喝一杯的,不是朋友就是敌人,是敌是友,喝完就知道了。
河伯府上的运转效率绝对配得上它的奢华,一张几,一壶酒,一只极尽精致的酒杯,几碟同样精致的小菜,几乎在河伯笑声一落便摆上堂来。
韩济晚来,坐在四人下首,这在黄河两岸已是非凡礼遇。能在河伯府上同河伯一起把酒言欢的人绝不会很多。
“韩少侠,请。”
韩济捏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酒如何?”
“自然是好酒,”韩济咂么咂么醉,装出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只是不如泾阳的凤凰醉香醇。”
“哦?”坐在韩济上首的黑衣男子食指轻弹,“叮”的一声,一只白玉酒盅已飞到韩济几上,手法既快且稳,酒盅里的酒竟一滴也没有洒出来。
“既是同好,不妨尝尝?”
韩济拿起酒盅又是一饮而尽:“嚯!真没想到孟津这地方竟能喝到凤凰醉!”
韩济兴起,可是眼睛里的光旋即淡了下来:“凤凰醉虽醇,却不及杏花村香浓,若是这两种酒交替着喝,那才是人间美事,遗憾呀!”
“满足你!”
说话间一只精巧的酒葫芦缓缓的飞到了韩济面前。行走江湖的都知道,想把暗器飞快的打出去绝不是太难的事情,但想让暗器慢慢的飞出去非有极其深厚的内力不可。
韩济接住酒葫芦,“嘣”的一声拔开瓶塞,咕咚咕咚几口下肚:“痛快!痛快!”
这痛快当然是短暂的。
“哎!”韩济重重叹了口气。河伯自然知道他又要出新花样了,却也乐得看下去:“韩少侠,怎样?”
“凤凰醉配杏花村,简直是人间绝响!只是让我想起昔年一件憾事。”
“哦?说来听听。”
“听说江南盛产女儿红,以绍兴为最。只是女儿红在江南,凤凰醉和杏花村都在江北,这辈子恐怕都不能尝尝先饮绝响,再饮女儿红的滋味了。”
“公子好运气。”
开腔的是个女人,一个声音和容貌都让人引起遐想的女人。韩济循声望去,正是坐在河伯下首的那个女人。
她轻轻挥挥手,端庄而不失风情,这世界上恐怕很少有人能顶得住她眼角里泛出的秋波。
一旁侍女将一小坛女儿红从那女子的几上轻轻端到韩济的几上,轻声道了句:“公子请。”那柔声细语中满是江南烟花的温柔。
韩济并不是个客气的人,但此刻的举止也变得温柔起来,缓缓提起酒坛,拍开泥封,一口下去柔肠百转,眼角竟似泛起泪光,惹得堂上众人也不禁想尝尝人间绝响配女儿红究竟是个什么感觉。
就在众人看着韩济余韵未消之时,一个声音冷冷道:“那鸟酒软绵绵的,有个鸟意思!”声罢,只见那女子对面的汉子拎着酒坛“咕咚”“咕咚”吞了几口,“咣当”一声将酒坛磕在几上,仿佛很懒得看堂上诸人一般,自然更不理会那美貌女子眉宇间的怒意。
“哦?阁下以为什么样的酒有意思?”
“哼!”那人并不打算回答。
“我倒是知道一种有意思的酒,只是在这深宅大院里恐怕是喝不到的。”
“你这小娃娃,才喝得几种酒?就敢在这高谈阔论!”
“天下间我没喝过的酒的确不多。”
“狂妄!”那汉子怒吼一声,震得房梁轻颤,随即将手中酒坛抡了过来。
韩济一手接住,却已被震得手臂发麻,暗运真力才勉强稳住,没有露怯。
“你若尝得出这是什么酒,便当我说的都是屁话!”
韩济一笑,拎起酒坛,一口下肚,当真是肝肠寸断,喉咙一下如火烧一般,一阵灼热过后,竟觉得整条食道仿佛被人用刀子一刀一刀割断了一般。
“哈哈哈哈!”韩济大笑:“这酒有意思!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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