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吐出一口浊气：“这口恶气，儿臣咽不下去。”</p>
“咽不下去就去找齐人算账，去寻使臣的麻烦算什么英雄？”</p>
太后娘娘瞥了皇帝一眼，澹澹的说道：“再说了，谁家娶媳妇不要给一些聘礼？北齐赵家都认可了聘礼的说法，两国皇室结亲，给的少了反倒显得咱们李家小气。”</p>
“这笔聘礼，皇儿如果不愿意出，为娘可以从私房钱里掏，给儿子娶媳妇的钱，母后还是出的起的。”</p>
皇帝坐在母亲面前，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低头道：“是，母亲教训的是。”</p>
“你嘴上说是。”</p>
孙太后拉着儿子的手，叹气道：“心里不知道生了多大的气，说不定回去之后，又要砸一些东西，是不是？”</p>
“儿臣不敢。”</p>
皇帝微微低头道：“儿臣回去之后，立刻就让邸报司澄清此事，不再寻裴元的麻烦，过些日子，晋他为礼部侍郎…”</p>
孙太后再一次摇头。</p>
她看着儿子，缓缓说道：“皇儿，为娘再教你一回。”</p>
“你是皇帝，你是九五之尊。”</p>
她面色平静，缓缓说道：“你口含天宪，金口玉言。”</p>
“你说出的话，做出的事情，不管是对还是错，只要话出口，事落地，那就是对的，没有人会说你错。”</p>
“也没有人敢说你错。”</p>
“只有这样，你才能维系住九五至尊的威严，才能是大陈的皇帝。”</p>
“裴元的事情，既然你想要动他，那动就动了，不必去补救，真要去补救了，反倒是落了下乘。”</p>
孙太后谆谆教诲道：“只是以后办事之前，要深思熟虑。”</p>
“真龙见首不见尾，所以才是真龙。”</p>
“给人全都看清楚了，别人便不怕你了。”</p>
皇帝陛下起身，恭恭敬敬的低头行礼：“儿臣明白了。”</p>
“嗯。”</p>
孙太后又对宫女招了招手，宫女立刻递上来几张名贴，名贴上都画了画像，统统都是女子。</p>
这些女子画像旁边还写了一行行小字，大概是介绍这些女子的出身来历。</p>
太后把这几张名贴递在皇帝面前，面色平静，开口道：“这四个女子，是母后花了几个月时间精心挑选出来的，每一个都是大家闺秀，钟灵毓秀，宜室宜家，母后都替你见过了。”</p>
“之前让你自己去选，你一直推脱不肯见，现下推脱不得了。”</p>
“这四张名贴，你拿回去自己选，三天之内，给母后个答复。”</p>
孙太后说话语气温柔，但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三日之后如果你选不出来，母后便替你选了。”</p>
这是要给皇帝选皇后。</p>
皇帝陛下跟沉毅同年，今年已经十七岁了，而且马上到年关，过了年关就已经满十八岁，这个年纪还没有大婚，在大户人家之中都已经可以算作是“剩男”了。</p>
因此，这件事最着急的，就是太后娘娘。</p>
对于太后来说，这是她的人生使命之一，是她必须要替自己，替先帝，乃至于替李家列祖列宗完成的重大使命。</p>
为此，太后娘娘已经挑了一年多儿媳妇。</p>
现在，距离钦天监推算的吉日只剩下了一个多月时间，太后娘娘也要给自己的儿子下最后通牒了。</p>
皇帝接过名贴之后，拿在手里看了看，一共三个女子，都是十六岁年纪。</p>
一个姓杨，一个姓徐，还有一个姓刘，另一个则是姓孙。</p>
都是建康城大户人家的女子，其中这位姓杨的女子与杨敬宗同宗，是杨敬宗的侄孙女。</p>
姓孙的，是孙皇后本家的侄女。</p>
本来，以孙皇后现在的地位，是可以直接内定自家的侄女成为皇后的，但是她毕竟已经不是孙家人，而是李家妇，因此更多的时候，还是要替李家，替自己的儿子考虑。</p>
所以孙太后，还是把选择权，交给了自己儿子手上。</p>
皇帝陛下接过这些名贴之后，低头道：“儿臣遵命。”</p>
母子俩又说了几句话之后，皇帝陛下才带着这几份名贴告辞离开，回到了甘露殿里。</p>
到了甘露殿之后，皇帝就把四张名贴之中姓杨的那张给挑了出来，随手揉成废纸，扔在了角落里。</p>
扔完了杨姓女子的名贴之后，皇帝陛下一个人坐在甘露殿里，看着手里的三张名贴，陷入了沉思。</p>
不知道过了多久，皇帝陛下回过神来，依旧没有做出决断。</p>
最终，皇帝陛下换了一身便衣，把三张名贴揣进怀里，然后取了那把黄铜钥匙，对着高太监澹澹的说道：“朕要出宫散心。”</p>
高明面带为难之色：“陛下，太后娘娘似乎已经察觉了。”</p>
皇帝皱眉。</p>
“朕说了，朕要出宫散心。”</p>
高太监叹了口气，只能低着头下去安排去了。</p>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皇帝陛下出现在了顾横波的闺房里。</p>
闺房之中，顾大家只着一身单衣，怀抱琵琶，指尖轻颤，美妙的音符从指尖跃出。</p>
天子也脱下了外衣，着一身里衣。坐在一旁欣赏。</p>
…………</p>
约莫一柱香之后，云雨收歇。</p>
顾大家半倚在天子怀里，眉目之间尽显媚态。</p>
天子用一方白巾，遮住了她的眼睛。</p>
然后，他在顾横波面前摆了三个壶，又把一枚没有箭头的箭，放在了顾横波手里。</p>
这三个壶里，各有一张名贴。</p>
等布置好了之后，年轻的天子解开蒙住她眼睛的白布，轻声笑道：“前面有三个壶，随便投一个，投中了有重赏。”</p>
顾大家在天子怀里扭了扭身躯，腻声道：“什么奖赏？”</p>
“你投中之后，自然就知道了。”</p>
顾大家笑着说了声好，便坐起来开始投壶。</p>
此时此刻，任谁也想不到，大陈新一任皇后的位置，竟然操在了一个风尘女子之手。</p>
而且……是用这种近乎玩笑的方式。</p>
不过有时候，现实往往就是这么荒诞。</p>
顾大家站了起来，手里拿着木制的箭杆，稍稍瞄准了一会。</p>
她是青楼出身，投壶的游戏已经玩了不知道多少次。</p>
略微瞄准了一下，她抛出了手中的箭杆，轻轻扔了出去。</p>
箭杆精准的进入到了左侧的壶中。</p>
于是乎…</p>
大陈新一任的皇后人选。</p>
定下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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