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堂内下课后,吵吵嚷嚷。
一群八九岁、十来岁的孩子,正是好动的年龄。
先生训斥完徐二愣子后,走出了讲堂门口,他撑起油纸伞,一手提着长衫的前摆,略躬着腰,在瓢泼大雨中,肋下夹着公文包,朝着东面的讲师寓所匆步离去。
落在后座的徐二愣子稍显孤僻。
他年龄大,又是新来的学生,与小学堂的学生并不同龄。并非是排斥。而是没有共同话语。
喜欢乱跑的胡老爷又回到了讲堂,它在门外抖落身上的雨珠,小心避开教室内走动的学生,纵身一跃,到了徐二愣子的课桌上。课桌是老式的长条桌,略有坑洼。它绕开了书册,蹲在一旁,梳整自己灰白的毛发。
徐二愣子伸出手,帮助胡老爷理开结绺的毛发,“我怎么可能犯了癔症,胡老爷就在眼前,我能感受到狐仙,只是他们看不到罢了。”
他坚定了自己的意志。
“胡老爷,先生说,子不语怪力乱神,说你是乡间的淫祀,让我不要拜你。”徐二愣子摸着狐仙蓬松的尾巴,挺暖和的,他低声絮叨,“我知道先生错了,正如先生授课一样……”
他忽的找到了先生也会错的理由。
从禁止摇头晃脑念书,到被迫随大流。学堂里的学童聊天的时候,他曾听到过。可见,先生亦是个会犯错的人。
而胡老爷让他喝的凉白开,却在先生那里得到了验证……。
灰白狐狸呦呦叫了几声。
随着相处,徐二愣子对胡老爷的话越发感知清楚。甚至胡老爷什么时候开口说话,他都不会感到奇怪。他点了点头,“胡老爷,我知道,先生是个好人,只是也有先生不懂的东西哩。”
他挠头一笑。
狐仙在劝他,不要生先生的气。先生是个好先生。
灰白狐狸很确信。起初,只有贫贱命的徐二愣子、徐三儿能看到它,随后它接受了二人的供奉,成了住家仙后,旁人就看不到它了。
它不敢从桌上一跃而下,先跳到长条凳,又从凳子上跳了下去。它走动,步伐敏捷,掠过学堂一个个学童。
挨着,蹭着,撞着……。
“怎么回事?刚才有什么东西过去了?”一个、两个,好几个学生在叫嚷着,他们感受到了“异物”,应该是个兽,在他们身边经过。
“没看到有狗。”
有人附和。
弘文学堂内,偶尔有哪家先生、太太养的小狗、小猫溜进学堂。他们认为刚才走动的,应该是条狗。猫没有那么大的体积。
“原来不是我犯了癔症……”
见到如此多人生疑,徐二愣子的心底一下子豁然开朗了。
“是他们犯了癔症!”
他笑了。
吃完午饭,又趴在桌上打盹了一小会。等睁开眼后,就到了临近午课的时候。下午是一节修身课,和一节算术课。
钟声敲响,弘文学堂放学。
雨一直未停。
徐二愣子披上蓑衣,戴着斗笠,像一个异类一样。在打着油纸伞的学生中穿梭而过,他步伐迈的很快,麻绳鞋踏在青石板积蓄的小水洼上,溅起小水花,跑的急了,又突然一个急停,给遭殃的路人道歉。
学堂对街,叫卖的摊贩依旧。
糖糕、烩面、镇平烧鸡等等,各类的香味混着雨水的青草泥腥味冲入鼻中,复杂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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