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从好奇询问。
他在工房见过许多世俗的事,可关于和尚、道士、耶稣徒的事他却了解很少。一个道士竟然会背佛经,实在令人惊奇。
“不打架。”
宣明老道将沐浴后的道袍递给徐从,他微微一笑道:“居士在外界听到的事都太过偏颇。我们都是出家人,出家人四大皆空,怎么可能打架?”
“顶多是……辩经。”
他说后一句话的时候,语气重了一些。
一人一狐觉得有趣,都笑出了声。
辩经虽然说法文雅一些,却也算是打架。其次,再配合刚才宣明老道说的出家人四大皆空,确实让人感觉有些好笑。
三日的客居很快结束。
回到县城后没几天,就到了二超子离别的时候了。
等二超子离开大约一个月左右,兰花害喜,吐了好几次。
护院来福跑到中医馆,请大夫过来就诊。
“喜脉!是喜脉!”
“恭喜太太,有了喜脉……”
徐从刚踏进家门,就听到客厅内的老中医对兰花拱手道喜。
“是老君爷显灵……”
“去老君殿里拜了拜老君爷,就赐了子。”
兰花双手合十,做出虔诚状,对老君爷道谢了几句。
“这是喜包。”
“谢过大夫您了。”
她掏出准备好的红包,递给了老中医。
大夫诊断出了喜脉。按照规矩,主人家是要给大夫喜包的。一是讨个口彩,图个吉利。二则是大夫得了喜包,今后也会额外关注孕妇怀孕之后的一系列事,能有个保障。
“太太这几天要注意一下饮食,不能吃生冷食物……”
“以免流产。”
老中医收了喜包,开始一句句叮嘱道。
“徐从,拜托你一件事……”
“我虽然会写一点字,也念过书,可写信还是写不太好的,你帮我写一下信,写给孩他爹,告诉他这个喜讯……”
等老中医走后,兰花对徐从道。
说话间,她摸了摸肚子,脸上露出为人母的温煦神色。
“这是理所应当的事。”
徐从答应了下来。
他接着问道:“仅写怀孕的事吗?”
“还有……,还有的话,告诉老爷,我和小宝子过的挺好。我给他缝的秋衣,让他记着穿上,军装太冷,多穿一些暖和,还有腌的咸菜要是不够了,我托人送给他,冬衣我在缝了,估计再有二十天就能递给他,让他不要再买了,省点钱……”
兰花想了一会,开口道。
她眼底亦透露出一丝对二超子的澹澹怀念。
“我记得了。”
徐从点头。
他出了左宅的客厅,走到了右宅的书房,开始磨墨写字。
[敬吾叔父,徐从代笔……]
八个汉字很快便烙在了素笺上。紧接着,他便以兰花的口吻,润色了一番,将兰花的诉说尽皆写在了纸上,写了大概三四百字。
写完这封信后,他似是想起了什么。
他拉开橱柜,取出了一封前几日发来的信。
[徐先生,八月二十三日我抵达了燕京,坐火车去的。这是我头一次坐火车。去京的火车上,乘务员兜售着一种“醒药”,用布袋装的新鲜薄荷叶子。我买了一小袋,花了五个铜子。我经历了大概三天的旅途,中间乘坐了几次马车。到京后,我先去吃了一次铜锅涮羊肉……]
[贝满女校是在佟府开设的,佟府是康熙母亲佟佳氏的府邸。我听说这宅子最早是严世蕃的……。女校的学生并不多,我入了中斋。(贝满小学称为培元蒙学,中学称作中斋,大学则为书院。)]
[校舍里面,我与一个叫楚玉的女生合住……]
[就写到这里了,有时间我给你再写信。]
[也请你原谅我用白话文写。]
[――陈羡安。]
徐从合上了信。
他想动笔给陈羡安亦回一封信,但等到他动笔的时候,却往往一个字也难落下。他的生活一成不变,实在乏善可陈。
“过几天再写吧……”
他将毛笔搁在了笔洗架上,暗道。
替兰花写的信已经写完,他起身,推开了书房门,经过两宅相隔的月门,绕了一个走廊,就再次来到了左宅的客厅。只不过客厅内除了大牙婶和兰花的声音外,还多了另一个女人的声音。
是秋禾。
他认识这个声音。
“妹子,你刚生孩子没多久,就将你叫过来,是我不对。只不过我没几个认识的人,只有你,生过孩子,所以咱们这女人家该注意的事……,只能请教你了。”
兰花握着秋禾的手,亲切道。
“兰花姐,咱们都是多年的交情了。”
“嗯,我这就给你说说……”
秋禾回了一句。
然而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落在硬木板上咯吱咯吱声。
几个女人不说话了。
一些怀孕的注意,涉及女人家的私事,大大咧咧的往外说不太好。
左宅仅剩兰花当家做主。 徐从是男人,所以他走路的时候会刻意加重脚步,从而引起兰花注意,以免发生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叔母,信……写好了。”
徐从听到了屋内突然的寂静,他脚步先僵滞了一下,然后便很快恢复了常态,当做无事人一样走了进去。
他落在了客座,与秋禾所在的位置相对。
一男一女目光相对,继而又很自然的挪开了双眼。
“这是秋禾。”
“徐从你不记得了?”
兰花稍有诧异。
有了这句话,徐从又将目光投向了秋禾。
他打量了秋禾一眼,发觉这个身材苗条的女人胖了不少。怀孕后的女人都会变胖,这免不了。她的眼里少了在赵家时的明亮,有点暗澹了。皮肤亦有些变差,发黑、粗粝。她的脑袋被一个蓝布裹住了,看不到发辫。怀孕的女人受不了风……。
后面的,他不敢看了。
怕看多了,生出太多的自责。
“记得,她是嘉树的侍女。”
徐从勉强一笑。
“记得就好。她比我早出赵家,能早八九个月……”
兰花道。
“叔母,你看一下信……”
“要是哪里写错了,我再改改。”
屋内几个女人的审视,让徐从感觉颇有些不自在,他将信递了过去,紧声道。
“好,我看看。”
兰花接过了信,一字一行的看了起来。
她懂每一个字怎么念、什么意思,但她作不了长篇的信。
赵家没有教过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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