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第五号,正是鲁先生写的《狂人日记》,这一个短篇小说,你不知道,引起了学校内不少学生的讨论,甚至还有老师在宣讲这本小说……”
“鲁先生深刻批判了现有的封建主义。”
“以一个狂人的角度去描绘封建主义对他的压迫……”
他热情的介绍道。
虽说他和徐书文曾有种种间隙。可他深知,徐书文是一个骨子里追求进步的新青年,纵然此刻的徐书文被乡土束缚住了,但他的眼界一直是开阔的。
正如徐书文少年时念给他的英文诗一样。
[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
[Had I not seen the Sun]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
[I could have borne the shade]
一个已经看到光明的人,他会从心底里厌恶这片黑色压抑的土壤。这片土壤之所以黑色,是因为其浸满了鲜血,鲜血已干涸。
曾经徐书文让他见到了这束光,今天,他将一道新的光再带给徐书文。
他们纵然充满间隙,可他们在前路的追寻上,是一样的。
“鲁先生?”
“狂人日记?”
徐书文接过《新青年》,他随意翻动了几页。
这本杂志确实是新的,里面蕴藏有油墨香,一翻页,就闻到了。
“书,我会回房细细品读的……”
他将封面合在杂志上,看着徐从,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嘴角挂上了笑意。
礼送完了。
徐从拉了一下仍在逗弄徐崇仁的陈羡安,起身道:“我爹做了午饭,看这会的天色,也快到响午了,我和羡安就先走了。”
“哎,别走啊……”
田慧兰闻讯走出了厨房,“我给你们两个也做了饭呢。”
“家里人少,饭不能剩下。”
“我就走了……”
徐从和陈羡安加紧步伐离开。在田慧兰叫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离开后宅的月门附近。故此,田慧兰就是想拦他们也拦不住。
离开后宅,就到了前院。
“大仓叔?”
“您在这是……”
徐从迎面碰见了一个面色黝黑的中年男人。
这个叫“大仓叔”的中年男人打扮和昔日的徐三有点相似,破烂的袄子穿在身上,外套一件蓝色褂子,下身是打着几个补丁的黑色布裤,腰间别着一根烟枪。一副穷苦人的打扮。
话说出口,他就后悔了。
大仓叔能走近徐宅,应该是充当了徐家的下一任长工。
“你是……副族长?”
大仓仔细瞧了几眼打扮洋气的徐从,刚开始他还没认出来这人是谁。但瞅了一会后,才认得是以前的徐从,如今徐氏宗族的副族长。
“一点糖果,我和内人成婚的喜糖,叔,你别见怪……”
“虽说迟了些。”
徐从从口袋里抓出一把糖,塞到了大仓手里。
他和陈羡安会乡之前,在燕京的西货铺里买了不少的洋糖。新野的洋糖比较贵,但燕京的洋糖比之便宜了不少。
接着,他和大仓简短的打了几个招呼后,就离开了徐宅。
“徐从和羡安怎么走的这么快。”
“也不留下来吃饭。”
田慧兰正在做饭,见徐书文走近厨房,抱怨了一句。
徐志用只是她的公公,又不是她亲爹。
其外,徐书文都原谅了徐从,她这个外人怎么可能对此再斤斤计较。至于轩盛米铺的事,亦是大体如是。
“估计是不好意思。”
徐书文摇头,随口答道。
他走近田慧兰,让其挪了挪步,从灶台里抽出了一根刚烧着的木柴。
“你拿那玩意做什么?”
“小心失火了。”
田慧兰有点诧异道。
“书房又多了一些旧书……”
“我得烧了。”
“不烧了的话,看见那些旧书……觉得心里刺挠。”
徐书文语气温和,不慌不乱的解释道。
待给田慧兰交代完后,他迈步走进了书房,将燃着的火柴扔进了火盆。
他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
桌上,搁置着徐从送给他的《新青年》。
“狂人?”
“什么是狂人?”
他翻到印有《狂人日记》的那一页,随意看了两眼,发了一声冷笑。
“写的看似鞭辟入里,实则一派胡言。”
“亏我之前还信了这些东西……”
徐书文低声道。
他一张张撕了手中的《新青年》。
要是不撕烂,不撕碎,火盆里的火就烧不透这本书。
一页页纸落入盆中,卷起汹涌火势。
门外的田慧兰将此尽皆看入了眼,她头一次看到这样的丈夫,阴惨惨的面容活活像一只恶鬼,她拼命捂住了嘴巴,不使自己发出一丁点的声响。
但她的努力是徒劳的,徐书文看见了她。
“蕙兰,你进来。”
“别躲了……”
他的语气仍旧温和。
“我……”
“我……”
“我只是过来叫你吃饭,掌柜的,你烧它干什么,还是一本新书……”
田慧兰入了书房,支支吾吾道。
“你不明白……”
“我却看的透彻。”
“烧它,是因为它不应该被传播。仁义所成就的礼,倘若成了吃人的家伙,这世道会颠乱。”
徐书文握紧了拳头。
“因为从来不是它们吃人,是咱们……”
他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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