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从脸上挂上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他突然明悟了一个商业的道理。
生意好不好,不一定与需求有关系。可能与别的因素有关系。譬如昨夜徐家堡子的大小媳妇们吃了白娘子的醋,这才导致了老少爷们为了哄自己妻子,纷纷一大清早起来就跑过来买布。
“这位少爷,你不妨说的再详细一些……”
眼见徐从扔下买布的钱,就欲走的时候,花布摊商贩连忙叫住他,说道:“我付给你钱,你给说说这其中的道理。”
要是生意天天有今天这么好,他迟早赚的盆满钵满。
因此,这其中的道理,他非得一探究竟。
“这点钱买不到的。”
徐从摇了摇头,不欲多说,抱着一匹布紧步离开。
他回到了新徐宅的次卧,和妻子羡安说了今日的事。
“我觉得做生意不仅是需与供,可以用其他方法刺激货物的流出。以前的商人,像吕不韦、陶朱、白圭、子贡等人,做的都是低买高卖的生意,这样的生意固然能赚钱,但现在百业商人太多,靠高买低卖发不了大财……”
徐从越说越兴奋,“一旦找到一个这样的契机,赚钱一点也不难。”
自从他辞了在县公署的职任后,就鲜少赚钱了。家里面一直以来,都是入不敷出。在燕京的时候,非是他不愿找女佣,而是若找女佣,难免动用陈羡安的私房钱。这样他一个做丈夫的,情何以堪。
他可不想让别人认为他是在吃陈羡安的软饭。
“徐先生,那怎么找这个契机?”
“做生意没这么简单。”
陈羡安泼了徐从一盆冷水。
她出生商人之家,知道做生意有多么难。
不过她也不是意在打击徐从,而是想让徐从冷静下来。冷静下来,再去思考一件事。而不是脑袋一发热,就钻了进去。
“不,简单。”
徐从冷静了下来,“实业救国。我在燕京的工业专门学校上学,知道如今市面上的机器和国际上的机器哪一个先进,哪一个落后。再者,我还有刘先生,刘先生是我的恩师,他是副县长,我虽不至于让他为我开后门,但在新野创办实业工厂,他还是能给我一点支持的……”
他得庆幸,如今整个中国贫穷落后,百姓愚昧不堪。所以只有他们这些读书人,实业人才,才能发现到这个辽阔的土地上,到处都蕴藏着商机。
就像刚才的商业道理,他一点就通,但花布摊商贩却迟迟没有悟通。
听到徐从真的打算干实业、搞工厂,陈羡安也镇定了下来,说道:“我对这些事不太懂,不过你可以找找我爹,起步资金如果不够的话……,我可以找他暂借,咱们等赚了钱后,再还给他……”
一件用以生产的机器,不便宜。
不是徐家的家底能支撑的。
至于徐从为何从一个上学的学生突然想到要做生意,她也不意外。自打状元张骞去做生意后,商业亦不再被世人贬低。而实业救国,更是工业专门学校的学生们时时刻刻挂在嘴上的口号。
“你想好做哪一门生意了没有?”
陈羡安问道。
“还没想好……”
徐从摇头,“我现在正在想国内需要什么,市场需要什么。不能盲目而动。得选好一个方向后,再去决定。”
他如今二十二岁了。
固然求学是他一直以来的目标,但赚钱亦是。
他没有太多足以挥霍的青春了。
更别说,求学亦要钱。
没钱,怎么上学?
“我给我爹写信,让他筹措一笔钱,借给你买相应的机器,这事得早点说,做生意的,想要挪用一笔巨额的钱财不是易事……”
陈羡安一边说,一边坐在圆桌上,准备动笔写信。
“算了,等庙会结束后,你送我回一趟家里。”
“我亲自见我爹。”
她道。
她知道她爹的脾气,写信,估计她爹不会在意。再者,一笔巨额的资金,不是说仅靠一封信就能决定的,得她亲自和她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也好,明天我送你。”
徐从点了点头。
一台机器,动辄数百银元。他手上的余钱,压根不足以用作起步资金。如果能在这一件事上仰仗老丈人,那当然是件好事。
其次,老丈人的商业经验比他足,有老丈人帮助,亦能事半功倍。
“对了,这是我给你买的花布。”
“你看看, 怎么样,刚才一直在说实业的事,忘记了。”
徐从指了指他抱回来的一匹布。
“这布的花色还可以……”
“就是料子不太行,但做几件外衣还行。”
陈羡安起身,上手摸了摸布匹的料子,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印染的颜色,评价道。
不过她话虽这么说,但说话间,就已经动手开始量裁布料、制作衣服了。
见陈羡安正忙,徐从也觉无趣,走出次卧。
然而待他刚走到屋后面透气的时候,他看到了一只灰白狐狸。
“胡老爷,你怎么在这?”
“你回来了?”
他上前叫住了欲逃的狐仙。
“放心,你的事,我不会再和其他人说了。”
“你就陪在我身边。”
“咱们再做一次朋友……”
狐仙的离开,他自认为可能是他的多嘴,才导致了后面的种种事。倘若他不将自己和胡老爷的一些悄悄话告诉徐三儿,爹也不会认为他被狐狸迷了心窍,选择了以老君爷镇死灰白狐狸。
做一个朋友挺好,相伴一生。
他知恩。
灰白狐狸的毛没有以前光泽顺滑了。
它似乎老迈了许多。
也是,一只保家仙缺了人的供奉,它就会死。
他看到了这点,所以他叫住了狐仙。
“朋友?”
灰白狐狸转头,它看了一眼真诚的徐从,心里开始动摇。
谁不期盼活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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