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子先前看院子里就婶婶跟任小梅两人,果不其然叔又不在家里。
叔肯定又下地整理即将播种的烟叶地了。
沈怀山自从看了陆年儿带来的小人书以后,便再也没敢往妇人的那两座山头瞥了。
这位半老徐娘转身,看着已长成大小子的篾匠铺小辈,笑意温和,她知道这小子来干嘛来了。
“沈爷爷的旱烟抽完了?”半老徐娘脚步轻快的往一处竹板前走去,她用手收拢起已经晒干回潮的烟叶,用布条扎好,回头递给了沈怀山。
她瞅着沈怀山不自觉黑红的脸蛋,打趣道:“你小子怎么越长大还越害羞起来了?上回过来拿烟叶的时候你就红着脸,婶婶寻思着,难道是看上了谁家闺女,动了心思了?”
小胖子将烟叶夹在腋下,听到这话神情扭捏,结结巴巴的道:“婶婶不许瞎说,我才…才没有…”
他话还没说完,就一溜烟的跑了,一口气跑到小溪边一颗大柳树下,躲在树后,少年藏着身子,欠着身子,偷偷的露出两个眼睛往小院里瞅。
任小梅那个姑娘正看着自己这颗大柳树,笑的开心。
少年缩回脖子觉得脸上越发的火热,不用对着溪水看也知道是黑红一片。
溪边的柳树枝条垂在春风里,少年仰头看去,那些枝条的嫩叶已经萌芽,马上就是一片生机勃勃,绿意盎然的景象。
春不知夏,夏落于秋,秋白落雪梅花冬。
沈怀山想的入神,却被又一声吱呀的木门声打断了思绪。
来人正是陆年儿,沈怀山回过神来,正巧听到丁前溪说道:
“在京都,从你我三人这个朝气蓬勃的年纪,到老到不行…只要是个男人,都认为安巧儿有仙人美姿,宫中传出,那位一向英明的的陛下甚至都有纳她为妃的荒唐念头…”
“娘以前跟我说过,以后找媳妇就得挑臀-儿大的,那样的姑娘不仅生的好看,更重要的是…”
“能生儿子。”
原本怯生生喊“溪哥儿”的身影听到这般语调,毫不迟疑的点头。
“我…我也是这么觉得。”
丁前溪笑着抬起头,顺手敲了跟他一般高的少年头上一个板栗,“沈怀山,你一个有贼心没贼胆的,知道个屁!”
沈怀山也不恼他这般动作,只是挠着头笑。
反而陆年儿听到安巧儿这个碧漾湖第一美人儿,他跟丁前溪两个人难得的同时沉默起来。
十年前那个浑身是伤的丁前溪被接到陆家,五岁的小孩就这么痴痴的坐在这座院子的青石板凳上。
这是一座靠着陆家边上的偏房,陆老爷的解释是京都来的远方亲戚,回乡祭祖的路上遭遇了山贼,一家上下连带着仆人管家,随行护卫二十余口,只留个下这个命苦的少年。
事情的真相只有眼含忧伤的少年清楚,而真相总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如果不是十年前发生的事情,只怕此时端坐在青石凳上的三位少年,此生也没有半分交集,说不定吴国还没有灭,丁前溪也已经娶了几房美妾,说不定都已诞下子嗣,甚至…甚至都已经从公子变…太子。
“咱们这位皇帝陛下,十年前灭吴,七年前灭韩,五年前灭赵,三年前灭西蜀,如今与北魏隔着一条大江遥遥对峙,打的北人不敢马下江南,才有了如今的太平盛世。”
陆年儿面抚了春风,脸上布满了得意神色。
是啊,如果不是太平盛世,又哪里来的京都游船三百只,夜夜美酒上万罐,文人墨客醉倒在温柔乡里,倾倒的美酒香满整个碧漾湖呢?
这位公子哥儿生的极好,少年身穿一件雪白的直襟长袍,衣服的垂感极好,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其上只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形状看似粗糙却古朴沉郁。乌发用一根银丝带随意绑着,没有束冠也没有插簪,额前有几缕发丝被风吹散,和那银丝带交织在一起飞舞着,显得颇为轻盈。
陆年儿此时沉醉在突然而来的意气风发里。
这样一位皇帝陛下,很难让人不心生敬佩,与有荣焉。
毕竟三百年的乱世,眼看着就要在他的手里结束。
完成大一统。
沈怀山听不懂这个,只是悄摸着又拿起一张饼。
另一边的丁前溪眼神却越发迷离。
他在想着,半个月前来到小镇上,背着匣剑的男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
…
说书先生别看身材样貌皆是年轻人的样子,唯一跟年轻人格格不入的是他那满头的白发。
加上他一直背着个木竹箱子,腰间斜挎着长条木匣,长年身着一身青衫衣裳,脚穿黑白布鞋,虽已白头,可一副精华内蕴丰俊伸朗的样貌,加上他身材高长,浑身上下有种说不出的潇洒跟悠然自得。
在旁人看来,这可不就是一副标准的书生扮相吗?
可丁前溪看来,十年前的书生就是这个样子,按照推算,他如今至少已经中年了。
十年前就是这人将自己救下,并送到陆家。
自己拿着娘给的信叩门进府,莫名其妙地成了陆家落难得远方亲戚。
可当年明明是死了上百人…
上百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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