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岸看着梁元脸上的淡定,略微有些安心。
但随后,他也陷入了同嬴渠梁一样的迷茫中……
就一根木头,真的能“立信”?这位大夫的自信,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梁元没看见子岸的眼神,对着场间的百姓说着:
“如果在场诸位信不过梁元的话,梁元可以向诸位再次重申一遍。”
然后,梁元的手指向那根木头,咬着每一个字节,认真的说着:
“谁,不管他是一个人,两个人,还是多个人,只要能将这根木头搬到栎阳市集的北门,官府就赏五十两金子!是金子,绝对不会拿别的什么东西来冒充,在场诸位还有疑惑吗?”
场间刹那间安静了下来,安静的可怕。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因为看到梁元那认真的神情,终于还是有人带着略显疑惑的口气打破了宁静:
“贵人既然这样说了,可那五十金呢?在哪里?”
梁元轻轻一笑:“来人啊,搬上来。”
在人群的注视下,就有了一个吏官端着一个木箱走了上来。
梁元走到木箱跟前,毫不犹豫地掀开了木箱的盖子。
金子温和而又耀眼的光芒这就暴露了出来。
即使是隔高台最远的百姓也看见了,金子金光耀眼。
正如梁元所言,那是货真价实的金子,不是别的什么东西啊。
这么多金子,可是足够平头百姓吃很多年!
“我梁元代表官家,咱说一不二,诸位尽管放心,梁元不会赖账。〞梁元再次认真的说着。
大庭广众之下就此赖账的难度还是太大了……
或许搬了这根粗大的木头,官府真能给自己五十两金子?
有一种叫做欲望的东西在众人中间萌生了出来。
许多穷到爆炸的人,更是蠢蠢欲动。
但丈高的木头,还真不轻啊……
在掂量了自己的力气之后,就有部分人放弃了打算,而剩下的这些人却又犹豫了起来。
虽然这位上大夫做了担保,但是还难保官府会耍赖啊,万一上去被官府耍那一道,那可真的丢死人。
而且肉食者一向卑鄙,难保不是要使什么阴谋诡计,达到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别当面给了金子,后面却又各种理由秋后算账……
大家从前可是吃足了官府,世族老爷和高层内斗殃及池鱼的苦头,感到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迟疑的眼神四下打量着这根木头,逐渐的,又有很多人放弃了去搬那根木头的打算。
原本的蠢蠢欲动,到了后来却又慢慢变成了嬉笑:
“我看你力气很大啊,不如去搬搬那根木头赚个赏钱?”
“我力气大?不如你的身材壮啊!”
“不如你们两个人一块儿上去搬好了……”
“但我看您骨骼清奇,不如还是你……”
……
子岸看着这情形越来越急了,可是梁元脸上却是淡然的很,很能沉得住气。
看他那样子,似乎根本就不在乎到底是谁来搬木头,或者是说,他认为,这根木头,总会有人来搬的。
子岸几次想派个托儿下去直接把那根木头搬走得了。
但是他觉得,这实在是不合适,再说了,梁大夫本人都不着急,他在这里干着什么急啊!
而在场下的嬴渠梁,却是看得慌乱而又羞愧。
一来,看场中众人已经有了要散去的势头了,立信当然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当众实施才有效果。
等人都走散了再来个人搬,谁也没看见,又怎能达到在百姓面前立信的效果呢?
二来,官府下这么大力气来组织这件事,居然却没人愿意相信官府。
而这,说明朝廷的信用已是败坏到了何等地步啊?
他作为一国之君,作为官府的首领,真是羞愧得要找个地洞钻进去了。
嬴渠梁觉得这又是一个奇耻大辱,真的慌乱崩溃了,目光瞄向景监:
“景监,要不然你直接上去把那根木头扛到市北门好了。”
景监听了嬴渠梁的话猛的缩了缩肩膀,低声干笑道:
“这哪儿行,这么多人,认识景监的不是没有,万一让哪个人认出我来,那不就穿帮了嘛!”
“是不行啊……有什么别的办法吗?”嬴渠梁嘀咕着。
“在这人群中间,随便鼓动一个人去搬那块木头,也不难。”
景监继续说着:
“这里的人本来都已经被赏金吸引了,只是怕被官府忽悠丢脸谁都不肯去搬罢了。”
“原来是这样。”
嬴渠梁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感到自己刚才已被羞耻蒙蔽了双眼,都不冷静了。
景监带他来到这里,绝不仅仅是看戏,而是有着更深层的意思。
便是要让一国之君听到人民的声音,要让他知道在这些人中间变法有多难,而官家的信用又是多么关键。
对抗世族,就必须依靠百姓,而谁能争取到百姓呢?
当然是一个让百姓衷心信服的官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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