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是为前后矛盾的自己苦闷不已,感到没脸见嬴渠梁啊。
家仆领命而去,只留下了满脸惊愕的杜挚:“老师为什么不见君上!把君上拦在门外,这罪过可不小…”
“老夫不想见。”甘龙低声说着:“杜挚,好好陪陪老夫。”
杜挚迟疑了一下,也只好领命了:“是。”
甘龙长长太息了一声,望向杜挚,本来干涩的眼睛,竟然有了几丝湿润的感觉。
面前这个人,是他的学生。
但他感觉这孩子更像他的儿子,总在照顾着自己,竟然比自己的女儿还亲上那么几分……
“赵良去了楚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眼下,也只有你能陪为师聊聊天了……”
甘龙的双眼望着屋顶的房梁,低低的说着。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有些生涩。
刚刚说了许多话,他累了,他身心俱疲,此刻只想躺在榻上,好好休息一场……
赵良也是甘龙的学生,同杜挚也是好朋友。
杜挚看着老师这样子,也是颇为心疼。
他握住老师那干涩的手:“嗯,老师,学生陪你,你好好休息。”
“君上……抱歉。”面前的家仆对嬴渠梁表达着歉意。
“寡人……真的连看都不能看甘卿一眼吗?”嬴渠梁觉得自己的内心揪的一痛。
他本想动用国君的权力强行召见,转念想了想忍住了。
“君上,上卿他……”
“好了,你不用解释了,我这就走了。”
嬴渠梁连一点解释的余地都不给家仆,就这样一挥手,背身走开。
景监跟在后面,默默看着嬴渠梁那失落的背影。
嬴渠梁恍然间又想起了当年的一些事情,捏紧了手中的那块紫色玉珏。
上一次从甘龙的家门前走出来,那大概是一年前的事情了吧?
那时,他新任秦国国君,对于未来踌躇满志。
想着甘龙也是两朝老臣,于是专程去甘府,想要听听他有什么治国良策。
可甘龙那时洋洋洒洒说了那么多,但却没有为他献出一点可行良策,只是在用些没用的圣贤大道……
这次,连敷衍都不打算敷衍,就要赶自己走了吗?
自己可是诚心来看望他的!
嬴渠梁不由得狂吼了起来。
可是……对于一个病人,自己似乎不该要求太多?
他站住了,身躯剧烈的颤抖着,手越捏越紧……
他又望向手中这块玉。
这是杜家世族勾结朝臣,抑或说是甘龙勾结……就这一块玉,就可以处罚他!
但对于甘龙,他嬴渠梁到底该不该下手呢?
但若是对甘龙下手,一方面,甘龙是父亲传下来的老臣,曾被自己视为尚父。
另一方面,在这个进入变法深水区的敏感时刻,世族都在待机而动。
自己若是处置作为世族代言人的甘龙和杜挚,不正好给了他们联合起来武装叛乱的理由吗?
现在朝廷可还没有做好和世族实力派开战的准备啊。
嬴渠梁猛的一握手中的玉。
他本来以为不会给玉造成伤害的,却不料这一使劲,使得本来莹润的玉中陡然生出了一条紫色的裂痕!
这块品质上佳的玉,不知道怎么回事,里面竟然裂了?
嬴渠梁有些心疼,多好的玉啊,还是父亲的。
他真的不想再看到任何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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