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出发那天,雍尹也像这样朝着西方登高眺望。
当时他心潮澎湃,豪情万丈。
不过,随着消息不断传来,这支大军的情况似乎并不理想。
还得再忍一忍啊。
那天,在谷丘榷大学士再三劝阻下,他才最终放弃在铁山广场阅兵的念头。他的好仲父说,王者君临天下,眼里当只有江山社稷。
大祭司还让他别计较毫无价值的虚名。
“仲父,但愿你是对的。”雍尹手里托着一只白鸽,嘴里轻声嘀咕。
他给鸽子梳理羽毛,又喂它喝了水。
雍尹今天穿了件洁白如羽的曳地长袍,披散着半黑半白的飘逸长发,颇有几分超脱俗世的仙风道骨。不过,他这位仙人后脑却没多长双眼睛,连夫珞是什么时候溜到了身后都没发现。
“他们走到哪儿了?”但他终于还是注意到了身后之人。
这家伙真是有心,今天居然也穿了件白袍。
只是那身材,实在……
“还在青石镇。”夫珞瞄了眼雍尹,低声回答。
“为何行动如此迟缓?”
“还不是因为埠庐家人习惯乘船,所以他们的道路建得实在糟糕。”
为了宽慰这位喜怒无常的君上,夫珞随口开了个埠庐家的玩笑。
“其实还不是因为那边连日大雨,大军这才走得慢了些。”他随即又正经地说。
“慢了些……”雍尹冷哼一声,“就这样?”
“还有,”夫珞踌躇着,支吾了一阵才说,“出了几桩命案。”
“几桩?”雍尹摊开手。
他看着那只鸽子飞远之后才将目光转向自己的情报总管。
“其实是一桩。命案由同一件事引发,死了两三个人。”
“好啊,很好。”
“很好?”夫珞听得一头雾水,“陛下的意思是?”
“别蠢了。我是因为生气,所以才这么说。”
“噢,陛下应该生气。他们太没规矩,在人家地头受到款待,还动手伤人。”
“只能指望洢水侯了。这样一支军队,是打不了仗的。”
“陛下也不必着急,我已遵照陛下之意派人送信,令师兎城主好生约束部下。”
“夫珞啊,你好像越来越有未卜先知的本领呢。”
“陛下,”夫珞脸色仓皇,嘴里哆哆嗦嗦的说,“陛下不是上次就跟我说,要让我待大军出发之后,不时传信给师兎城主提醒提醒,让他别误了陛下大事?”
“我说过?”
“说过呀,陛下。要不我怎敢派人给他捎话。”
“对,好像是说过。”雍尹想起来了。
“陛下是太过忧心,太过着急,忘了。”
“我不急。不急。”雍尹语气里透着失望,“对了,你鬼鬼祟祟,是不是还有什么事?”
“陛下,那位小王子的身份已经确定。”夫珞轻声轻气的说。
“核实过了?”
“核实过了,确认无误。”
“好,很好。”
雍尹抬了抬手,又放下。然后问:“既然早就在他们手上,为何要隐瞒这么多年?”
“这个,目前还没有合理解释。”
“没有合理解释……”雍尹轻轻点着头,目光从细小的眼缝中透出,落在夫珞脸上,声音在空气中若有若无,就像一片抓不住的羽毛,“那就不用解释了,是吗?”
“不,当然不是。”夫珞一惊,忙道,“小的这就去查,再去查。”
“等等,”雍尹语气放缓,“不急。这是一个阴谋,很大的阴谋。而阴谋是不会乱跑的。我只希望你擦亮眼睛,竖起耳朵,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噢,对了,”夫珞好像忽然想起来似的说,“虽然还不知道他们这么做到底有何图谋,不过据小人打听到的消息,对这事,褚?国王其实并不知情。”
雍尹看着夫珞,沉默半晌。
“他儿子干的?哪个?”
“既然人在逐埒二王子府上,我想,只能是鹯邕。至少他跟此事脱不了干系。”
“那个常年闭门不出,在家炼丹悟道之人?哼,”雍尹一声冷笑,“不,主谋绝不是他。”
“那,陛下以为谁的嫌疑最大?”
“褚?是个老狐狸,橐枭亦是诡诈之辈。这么大的事,非他俩其一,别人是做不来的。”
“陛下明鉴。既然如此,那我们的计划是否需要加快?”
“加快?”雍尹似乎有些意外,“在惕恩?你不会那么蠢吧?”
“陛下意思是?”
“我料定他们会抓住当前机会,让他随军出征。”
“不会吧。既然藏了他这么多年,为何此时愿意冒险?”
“嘿嘿,”雍尹古怪地笑了笑,“有些事,不冒点险,又怎能得偿所愿。”
“这,这究竟是为什么呢?”夫珞竭力表现出自己的无知。
“因为若想要回江山,就得先要回人心。”说着,雍尹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你马上安排人赶往阙西。至于,”他略作沉吟,接着道,“至于那个妇人,你先好好看管。她还有用。”
“小的这就去办。”
看着夫珞如滚雪球般离去的背影,雍尹陷入沉思。
他的内务大臣刚告诉他,王后又给他怀了个孩子。“可能是个儿子。”那老头激动的说。
但雍尹对此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已有三个儿子,分别是十二岁,九岁和五岁。可三个孩子却有着同一个毛病:胆小,羸弱。老大再过几年就将行冠礼,双手竟还提不起剑。
更别说另外两个。那两兄弟一个比一个矮,一个比一个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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