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华飞设想过许多上任时的场景,但唯独没有想到眼前这种,他顶着秋日的烈阳一路行来,而他所有的手下一半在河里摸鱼,一半在营房睡觉。
他稳定下情绪,让脸上表情和气一些,大声说道:“吕保平听令,不管营中到底有多少人在,不管是他是小旗还是总旗或是百户,你去告诉他们集合各自属下,到校场列队迎接本将校阅。再打发人把那些摸鱼的人和邹百户给我叫回来,半个时辰内如果见不到人,别怪本将不讲情面,一律军法处置。”
说完肖华飞冲吕保平一挥手,吕保平连忙单膝跪地抱拳行礼,转身跑向营中传令。
杜金在一旁道:“你给半个时辰太宽松了,听我爹说大军中三通鼓响不到者,不分官阶一律砍头。”
肖华飞叹口气说道:“岳父率领的可是大晋最后的精锐之师,大哥看眼前这个情形,咱们十五个人难道把他们都砍了?”
肖华飞还有一句没有说,他不想第一天上任就把下属们逼哗变,那样会很糟糕。
杜金也感到有些无奈,心中一直向往的军旅生涯居然是这般模样。
他有些担心地向肖华飞问道:“一会儿你打算怎么办?”
“凉拌!”肖华飞没好气的回道。
肖华飞本来还想找个人引路,可四下一望便打消念头,吕保平跑到营中后便失去踪影。
肖华飞一行人骑马穿过营门来到军营正中间的校场,肖华飞没有登上不大的木制校阅台,而是领着杜金他们选择校场靠南的位置面北站定。
他们背着太阳整齐排成一列,肖华飞骑马站在最中间的位置,等着兵士们集合。
此时整个军营有些安静,除了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根本没有人在军营中活动。
足有半盏茶时间,军营中有几个穿着军官服饰的人,边走边穿衣提鞋,从附近的单间中冲出来。
有些精明的军官看到肖华飞他们,马上返身去往兵卒的营房,一脚踹开门冲进去大吼着叫人起床。
有的军官则先跑到肖华飞身边行礼问安,再没得到好脸色后,才讪讪地也跑去叫人。
整个军营鸡飞狗跳起来,呼喝声与叫骂声响成一片,肖华飞看着眼的景象,严重怀疑自己进入的不是大晋军营而某个难民营。
兵卒们被军校们拎着耳朵,踢着屁股,好不容易站成队列。
肖华飞不敢看那些兵卒,生怕给自己气死,面前这些兵卒中有人光着脚也就算了,居然有好几人只穿条犊鼻站在队列中。
肖华飞那身漂亮的崭新铁甲,已向众人昭示着他新任指挥的身份,兵卒们渐渐不敢言语,陪着肖华飞在校场中傻站着。
秋日的太阳更加毒辣,肖华飞感到自己的前胸后背已经全湿透,汗水顺着眼角流进眼中,汗液中的盐分让他双眼通红。
但他只是用力地眨眨眼,没有抬手去擦汗,反而把上身挺得更直。
那些面对着太阳站立的兵士则更加难受,他们是迎着太阳站立,他们眼中的肖华飞在午后的阳光中,渐渐泛出金光,晃得他们眼睛都难以睁开。
不知过多久,营门处响起乱哄哄的说话声,下河摸鱼的那些兵卒终于回营。
他们前面有一虬须大汉,看上去有三十多岁,上身穿着普通的粗布短褂,下身裤管卷起露出粗壮有力的小腿,脚上没有穿鞋,就光着脚大步向校场走来。
吕保平跟在大汉身后的人群中,他看到肖华飞后紧跑几步在大汉耳边小声嘀咕几句。
大汉抬头看向肖华飞,对吕保平的话没有任何反应,依旧稳步前行来到肖华飞马前。
汉子站在马前直视肖华飞双眼,不卑不亢抱拳说道:“阁下可是肖将军,能否出示兵部凭证。”
肖华飞淡淡道:“来者何人。”
大汉先是一愣,才回道:“在下云铺卫百户邹通。若阁下有凭证还请出示。”
肖华飞面无表情,伸手将腰间铁牌扯下递给杜金。
杜金拿着腰牌与公函翻身下马,将腰牌压在公函之上,单手递给大汉。
邹通没再废话,双手接过认真检查起来。
邹通身后的那些刚进院的兵卒,都三五成群地呆在不远处,观望着事态的发展。
兵部的任命公函没有问题,里面的将官勘核也和肖华飞的样貌对得上,腰牌更是如假包换。
邹通在心中长叹一声,恭敬公函与勘核放回封皮之内,双手将这些东西交还给杜金。
他单跪地抱拳行礼道:“云铺卫百户邹通见过肖将军。”
肖华飞冷冷道:“你没吃饭?大声点!本将没有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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