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林还没有进到内宅的大厅,便已在门口哀嚎起来,那哭声好比杜鹃泣血,让大厅门外站着的仆人跟着一起心惊。
齐大年听到哭声走到门外,冲着齐林骂道:“乱嚎什么,老太爷还等着你回话,快点滚进来。”
当见到齐林肩头还流着血,齐大年眼中闪过厌恶,随便找个仆人,让他拿条毛巾给齐林先捂住伤口,以免弄脏厅里名贵的地毯。
齐林被齐大年一骂,顿时止住哭声,他不敢得罪府里的长房大少爷,按照齐家的传承,再过些年就是老太爷嫡孙齐大年在府里当家,这与齐大年的官位高低无关,全由血统决定。
就算齐家旁支过多少年再出个丞相,按照齐氏宗族的礼法,依然还是由齐大年继承族长之位。
齐林灰溜溜走进内宅正厅,老齐尚书正坐在主位上品茶,此时厅中饭桌已经摆好,各种山珍海味制成的菜肴,正依次端上桌。
齐林不敢离饭桌太近,离得老远便跪在地上,这张桌子只有三个齐氏的男丁可以上桌,就是齐春秋的正房夫人也只能在自己院中用餐。
厅中此时十分安静,齐春秋与齐大年陪座在大厅两边的椅子上,老齐尚书没动,厅中无人敢出声。
老齐尚书用口中茶水漱了下口,低头将茶水吐在侍女端过来的细瓷痰盂中,大门的事他早已得到消息,不过多年吏部天官的气度,这点小事不会让他有一丝动容。
老尚书将茶盏递给乖巧的侍女,这才看向齐林,口中淡淡说出两个字,“说吧。”
齐林不敢擦去头上的汗珠,用力捂好伤口,生怕血腥气污了厅中贵人的鼻子。
他规矩地跪好,尽量平缓地说道:“大门被影龙卫那些人抢去,府里有几名护院在刚才的打斗中被对方杀了。现在那姓肖的副指挥使,让小的告诉老爷,请老爷一刻钟内到外宅正厅相见。此人在言语中...多有威胁之意,还请老爷们拿个主意。”
齐大年有些忍耐不住,腾的一下站起来,指着齐林就要破口大骂,刚才没在门外骂齐林,是不想让仆人们笑话,这回亲耳听到齐林的禀报,齐大年有些压不住心中火气。
齐春秋瞪了一眼儿子,伸手将他按回座位,当老齐尚书在房中时,他与齐大年其实没什么做主的余地。
齐大年悻悻对他爷爷说道:“这群奴才可以被影龙卫这些人吓住,但咱们齐家人不能被吓住,外面那些不过是陛下的鹰犬,还敢杀了咱们爷仨不成。要按孙儿的想法,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应该尽起齐家可以动用的力量,让陛下清醒过来收回成命,否则咱们齐家以后怎么在京城中立足。”
老齐尚书呵呵一笑未置可否,他把头转向齐春秋,想听听儿子的意见。
齐春秋今天在朝堂上吃了大瘪,心气不是很顺,重熙皇帝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表明,朝廷不再需要他这个计相,而且连三请三辞的规矩都不讲了,恨不得明天便让他滚蛋,这等于在赤裸裸的打齐家的脸。
不过齐春秋不管怎么说仍是一部尚书,气度心机自然要比他儿子强上不少,他对老爹微欠下身,才缓缓说道:“父亲是否也认为此事覆水难收,陛下就不可能改变心意?”。
从内心来讲齐春秋舍不得手中的权力,身为一部掌印如果没了权力,那还不如杀了他。
齐春秋不敢想象他们父子离京后,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老齐尚书已近耄耋之年,背不驼,耳不聋,可见保养得法,他孙子与儿子的意思表达地很清楚,他们不想走。
此时齐春秋与齐大年这对父子均看向齐家的真正主事人,让老人觉得心中悲凉,看来在他的羽翼下,齐家的子侄已经失去了警惕性,这些年他们安逸的太久,忘记了龙是会吃人的。
老尚书不再犹豫,对坐在下首的儿子与孙子吩咐道:“大年少不更事,还是留在内宅,你随我去外宅一行吧。”
齐大年还要再说,却被他爷爷狠狠瞪了一眼,立马安静下来,在这所内宅中,还没有人敢挑战老尚书的权威。
老人挥手屏退要上前来扶他的丫鬟,边起身边哀叹道:“人活这辈子,到头来净是还不清的儿孙债。我最后替你们舍一次老脸,往后是福是祸,可能我也看不到了。”
齐春秋忙上前扶住老人向外宅走,嘴里说道:“您老这是哪的话,就算这官我们不做了,回到家乡还是受人敬仰的齐家。老家那边咱家有比这里更大的宅子,至少几万亩良田,到时儿子一定教育好家里子弟,凭咱们齐家的家学,几科内必有齐氏子弟中榜,那些乡间泥腿子就是把书读烂了,穷其几辈子也够不到齐家的墙沿。”
老人侧头停步,眼神玩味地看着自己儿子,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摇摇头什么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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