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胡歪着头想了想:“是的,已经派人先入召府送信了。这两日便可入宫向父王复命了!”
“齐宋虽平,但终究其心难测。而纪国乃齐国近邻,又与山戎有交,兵强马壮,实是在东边牵制齐宋的一支不可或缺的力量。”
“母后,你是说,父王是为了得到纪国的支持才宽纵次妃的?”姬胡瞪着大眼睛,这个想法让他觉得十分别扭:“父王是天子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为什么要这样委屈自己?”
番己微笑着摸摸他的头:“就是因为是天下万民之主,所以很多时候都不能为所欲为,一步一步都不能行差踏错,出口的话都要反复思量。后宫的女人都各自代表着一方势力,身为周王,有时候为了江山稳固,不喜欢的女人也必须得亲近,因为天子无家事,家事即国事,明白吗?”
姬胡思考了一会,似乎有所领悟:“那么父王之所以提拔鄂姞娘娘,命她协理六宫,也是因为鄂侯现在势力增长,已经能在南边牵制住楚国,对吗?”
“举一反三,我的胡儿真聪明!”番己喜滋滋地抚了抚儿子的脸颊。
“可是,”姬胡鼓着脸颊似有不平:“这样母后岂不是白受了这几个月的苦?”
“我是王后,自要尽王后之职,为着周室江山稳固,也为了你,受点委屈算什么?”番己垂下眼睑:“何况,等召国公回来,没过多久,只怕周公也会还朝的。”
“为什么?”姬胡想不明白这二者有什么关联,为什么非得要周召二公并立于朝不可?
“为了平衡。”番己语气平静:“子穆此番说破宋齐同盟,还中原一个宁静,此乃不世之功。再加上之前南平荆楚,护铜绿山国脉之功,已有功高盖主之嫌。大王他一定会起复周公定,以平衡朝中局势的。”
“胡儿,”她拉着儿子的手:“你也十岁了,当了好几年的太子,这些事情应该学起来了。须知把控朝臣,操纵时局这些帝王心术,也没多少记于史书,你且得自己揣摩。”
姬胡走出后寝殿,沿着石子铺就的小径一路走去,想到小池塘边散散心。母亲的话一直在心中回荡,搞得他抑郁不已。他本是个宁折不弯的倔脾气,如今虽年岁不大,却也被无常的世事磨得不得不拗着性子,越想越憋屈。
“胡儿!”这宫中只有父王母后会这么叫他,姬胡一激灵,回身拜道:“儿臣给父王请安!”
姬燮心情颇好,见儿子呆头呆脑神气蔫蔫的样子,关切地问道:“怎么了?见过你母后了,如何这般神情?”
姬胡鼓起勇气:“无甚,只是听母后讲了一番道理,心里一直转不过弯来罢了。”
“哦?”姬燮来了兴趣:“什么道理,叫太子这般想不通?说出来,父王可为你解解惑。”
“母后说,天子无家事,家事即国事。大意是说,做天子的,喜欢谁,不喜欢谁,都由不得自己,得权衡着朝局大势而为,不得自专。父王,当天子真的得这般委屈自己吗?”
〶姬燮一愣,颇觉得有趣,孩子的话虽浅显,往深了琢磨却大有深意。遂思索了一番,决定好好给儿子讲讲。
“胡儿,父王小时候没当过太子,因为先王娶了两任王后,一直等着嫡子出生。可惜后来事与愿违,到他病危不能起之时,大周依旧没有嫡子。可他仍旧不肯立孤为太子,这才被先孝王夺了位。父王被幽居潜邸之时,也曾怨过先王,为什么不早立孤为太子?可现在,父王自己当了天子,这才体会到先王的苦衷啊!”
周夷王眼神微眯,沉浸于对往事的追忆中。姬胡追问道:“王祖父有何苦衷呢?”
“唉——”姬燮轻叹一声:“先孝王是父王之叔,但却与他同龄,多年南征北战屡立战功,在军中掌握实权,又与中原诸侯,比如齐国,有千丝万缕之联系。再加上当时猃狁已沿泾河南下,直扑镐京,情势危急,若是先孝王撂了挑子,则丰镐不保,王业不存。所以,父王不敢立太子,就是怕激反了先孝王啊。”
姬胡闻言紧皱着眉头,小脸绷得十分紧张,一日之内受到父母两番教诲,他且需要时间消化。
“胡儿啊,”姬燮拍拍儿子的紧绷的双肩:“做天子不易呀!处处掣肘,如履薄冰,做天子的家人也不是易事。你性子刚烈倔强,像你母亲,可她如今也学得柔缓许多,你也要慢慢学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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