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夫人已软瘫得不能动弹,嘶哑得发出声音:「你……不过是看我是夷人公主……想用我来跟梅里的嵬夷部族搞好关系罢了。我偏不让你得……得逞……」
此时的夷夫人已是万念俱灰,瞳孔涣散,颓然躺在榻上轻轻抽搐,嘴角歪斜,淌着涎水,连指尖也动弹不得了。
鄂驭方看着她这副判若两人的丑陋模样,掀帘大步踏出屋去,头也不回。怨也好,恨也好,只要能保住鄂国摇摇欲坠的社稷,他根本不在乎。
刚出院子,鄂驭方眉头一皱,因为周氏与公子鲳当道跪着,一见他出来,拜伏不迭。
「你们母子来此作甚?」鄂驭方很不高兴,一见到这对母子他便想起已掀了桌子反目为仇的周王室,心里没来由的便涌起一团火气。这对母子也挺知趣,知道自己不受待见,若无召见,从不在鄂驭方眼前晃悠。今天是怎么了?
「禀父侯,儿臣是想……」在鄂鲳印象中,鄂驭方从来是一个严父的形象,因此在他面前说话总有些瑟缩:「儿臣想留在鄂城,助兄长抗敌!」鄂鲳鼓起了勇气。
「哦?」鄂驭方不无揶揄地望向周氏:「那么你呢?也想留在鄂城是吗?」
「是!」周氏说话倒是利落得紧:「妾想留下来照看夫人,还请君上恩准。」
鄂驭方阴冷地笑了笑:「恩准你们留在鄂城,好与周人暗通款曲是吗?哼!别以为这些日子你们母子干的那些鬼祟伎俩寡人都不知道。之所以不撕破脸,乃是看在骨肉情份上,告诉你们,除非夫人这几日便死了,否则也得抬去梅里。至于你们两个……」他一指二人,恨声道:「别人且可不去,你们两个必须去,否则就自己将尸首留在鄂城,自己选吧!」
望着他拂袖而去的背影,鄂鲳站起身来,颇有些后怕地问道:「母亲,这可怎么办?父侯非让咱们去梅里不可?我……我可不想去那个鸟不拉屎的蛮夷之地!」
「不去又能怎么办?」周氏厉声喝斥儿子一句,眯缝着眼望着远去的鄂驭方,喃喃一句:「去便去了,你父侯……日子也快到头了,咱们且熬些时日,等卫侯收回了铜绿山,鄂城……哼!」
说来事情也就是这么寸,第二天一早,夷夫人果然逝世了。鄂驭方闻报只是长叹一声,令内宫署草草下葬,依旧投入到了迁都梅里的巨大折腾之中。
闹哄哄折腾了几日,浩浩荡荡的车队船队终于开拔了。鄂驭方听说卫和正在操练水军,便不敢乘坐原先自认为万无一失的水师战船,改了陆上车队。一辆篷车,八千禁军三千侍女内侍,再加上鄂氏公族千余口与鄂城六万庶民,在遮天蔽日的滚滚烟尘中惊慌地向东逃窜了。
鄂卯与鄂云一武一文护送着鄂侯驭方与宫眷东迁了,只有鄂鲲留在老都城,他向鄂国各大部族发出了紧急书令,请求各部族尽快聚拢封地军兵向鄂城进发。眼看五六日过去,聚来的兵马还不到五万。鄂鲲长叹一声,只好放弃了主动出击卫和大军的谋划,就地固守鄂城。毕竟,鄂城是老鄂国的根本,只要鄂城在,鄂国总归有聚拢民心的希望。
楚都丹阳,此时的楚王熊渠的处境并不比鄂驭方强多少。处死鄂世子鲢后,虽然暂时平息了国人的义愤***,但一种奇怪的疫病却开始在丹阳城中如野火般蔓延开来。
最早是质子府闹将起来,留守的侍女宫人一个接一个地发病,为免城中人心惶惶,只得就地处理尸首,所有人等不许出也不许进。接着便是次子熊红的府邸内,紧跟着便是楚宫了……唬得熊渠
只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根本不敢走出自己的寝宫。
明眼人一看便知道,高热不退,身上起红疹……与当年镐京那场鼠蛊之祸的症状是别无二致。天下谁不知晓,当年荣夷坐镇凤鸣医馆,一双锐眼分辨可医者与不可救药者,一张疫方救下半城人,镐京这才缓过劲来。如今……这个救命的菩萨究竟在哪里?
开春了,汨罗江蓝了,草滩绿了,大山青了。
无边的空旷,无边的荒莽,无边的孤寂。只有一个黝黑瘦长的中年人踽踽独行,漫无目标地徜徉在青山绿水之间。跨过溪流,爬上高山,中年人伫立在高高的峰顶,久久地凝望着西方。渐渐地,太阳吻住了大山,一片猩红笼罩了天地,男人依旧钉子般伫立在山头。
突然,一阵长长的战马嘶鸣划破了久远的寂静,连声呼喊在山风中荡漾开来:「师父,你在哪里——」「太子傅大人,公子执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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