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啦!”
赵明霞笑得很甜,看到刘振华睁眼,立马倒了杯热水递过来。
“昨晚喝酒了吧!快喝点水。”
热水估计刚烧开没多久,从壶里倒进搪瓷缸子中,刘振华差点没端住。
不过这一下却是让他完全清醒过来。
好在昨晚喝多了,一件衣服没脱,直接睡着。不然睁眼发现屋子里有个女同志,自己还光着身子,那不是摆明了是犯错误?
赵明霞见刘振华傻愣愣地,一言不发,以为他酒还没醒透,便说道:
“我来收拾你的脏衣服,拿去洗了。你再睡会儿吧,刚好大家马上都午休了!”
说完就抱着刘振华的脏衬衣、裤子,还有两双袜子走了出去。
刘振华用力搓了搓脸,也顾不得烫嘴,把缸子里的热水“咕咚”喝了一大口,觉得整个身子又活了起来,这才从被窝里钻出来。
刚才和赵明霞对话就跟梦里似的。
每一句话都记得,但却感觉距离很远,远到不真实。
地窝子外,阳光明媚。
现在是开春之时,一天中最舒服的时候。
暖暖的日头照在身上,驱散了刘振华身上的酒气。
伸了个懒腰,背着手迈着八字步,开始在营地里溜达。
上午出工的战士们已经开始陆陆续续返回,准备吃午饭。刘振虎这个被停职的人,反而最闲。
没人真把他战士对待,营长的工作也全都扔给了教导员。他还当真是过起了好日子,跟个土财主一样!
但想起刚才赵明霞的举动,他才猛地意识到自己今天得去找教导员商量商量,把这事儿讨个主意。
可教导员的地窝子里空空荡荡,桌上放着几页稿纸,墨水瓶的盖子都没扣上。刘振华拿起俩研究了一阵,还凑近闻了闻味道,觉得一股子铁锈味儿,就跟几年没擦过的枪一样。
给教导员扣好,他随便拦下个刚收工回来,肩膀上还扛着个坎土曼的战士问道:
“知不知道教导员在哪?”
这战士倒也实诚,一板一眼地敬礼回答道:
“报告营长!我不知道!”
刘振华简直哭笑不得……这动静他还以为是团长来了呢,搞了半天却是个“不知道”。
摆摆手,让这战士去洗漱,准备吃饭,他只能再往别处溜达。反正教导员也得吃饭,他又不是铁打的。
从地窝子后面绕过去,就是修的那条渠沟附近。
刘振华看到了那棵埋葬了三班长的红柳树。
它已经抽芽了,这是戈壁滩中除了垦区战士们双手开垦出来的农田之外唯一的纯色。
站在红柳前,刘振华摘了帽子,重重地叹了口气,看着两边的空地出神。
左右的地势还算是平坦,刘振华用步子丈量了一下,又踩了踩,觉得再发个坑没问题。
小家伙儿和机枪手可还没有坟墓……
就算不迷信,但也得讲究个入土为安。以前老乡家里讲究的,人在外地死了,还得送回去安葬,落叶归根才能彻底让这一辈子安稳。
可机枪手和小家伙儿的老家都太远了……远到要走过一个又一个戈壁滩,几乎在天的那边。那地方,刘振华也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有没有命去,兴许他这辈子到头,也就是埋在这片戈壁滩中。
这么一想,他竟是又有点高兴。
和自己的战友兄弟埋在一起,不管谁先谁后,总比孤零零的被人丢在外面好得多。
活得人都仅剩下这样的慰藉,更何况牺牲的同志?
刘振华说干就干,准备在三班长身边再挖两个坑,把小家伙儿衬衣的那片碎步,还有机枪手留在大营地中没带走的一双鞋脏了。以后不管是他们老家来人,还是这边的战友们想念了,都有个祭拜的地方。
他转头准备回营地里找个铁锨,却听到女兵们说说笑笑的,从斜后方走出来,准备去渠沟旁洗衣服。
没条件用肥皂,好在渠沟里的水碱性大,能去油。再脏的衣服,多泡一泡都能洗干净。
不好的就是碱水洗的衣服发硬,穿在身上像灌过浆似的,还会腐蚀皮肤,尤其是指头的关节处,因为地反复搓洗,导致成片的掉皮、裂血口子。
“哟,洗衣服啊!”
教导员挽着裤腿,提着铁锨和十几个战士收工回来,看到女兵们打了个招呼。
他的视线定格在赵明霞怀里。
军装衬衣看起来差不多,实际上还是有所不同的。男军装至少在尺码上就要比其女兵的大出很多!
教导员看到赵明霞怀里抱有男军装,微微皱了皱眉,但却没问什么。
和女兵么寒暄了两句,发现刘振华在远处拼命向自己招手!心中冷哼一声,想着自己正准备去找他,却是就送上门来了。
把手中的铁锨递给一旁的战士,教导员便朝刘振华那走去。
看清了教导员的脸色,刘振华心里一咯噔……
赶忙捂住嘴,哈了口气,自己闻了闻,觉得没啥酒味,这才坦荡了些。
哪怕教导员知道了这件事,兴师问罪,他也不怕。只要抓住证据,那他就能一赖到底!
“好啊!好啊!说说吧,啥时候的事情?!”
教导员上来就这么劈头盖脸的,让刘振华一点准备都没有。
他看教导员丝毫不给自己留面子,这哪里受得了?
都说做贼的三年不打自招。
刘振华这连一天都不到,就直接摆出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耍起无赖来:
“就昨晚!”
这么痛快的承认还真是一反常态,弄得教导员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就好比戏台子是自己搭起来的,却在该开腔的时候竟然忘了词儿!
教导员觉得自己现在真是光屁股推磨——转圈儿丢人!气势一下就弱了下去……
“昨晚!昨晚……昨晚你睡在一班的营房里吧?你怎么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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