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么做到的？”</p>
沉落雁为罗士信包扎上药，又听杨青说明其中道理，自知普通人根本无法掌握这种手段。</p>
回想方才经历，她目光不经意扫过在床上盘坐调息的人影，心中到现在也难能平静。</p>
原本她自以为已经足够高估这个横空出世，对皇权不屑一顾，好似永远高高在上的男人。</p>
可如今才明白仍是估计不足。</p>
南阳郊外他一骑当千，杀得朱粲匪兵尸横遍野；洛阳城中他御龙腾空，一举平复乱局。</p>
至于刚才那一剑既出，彷佛无所不破的气势更使她明白，无论李密如何蛰伏隐忍，暗中谋划都不会是他的对手。</p>
他的追求或许决定了他不会是一个好的领袖，可他却天然具备成为一名领袖的特质，那是李密所没有的东西。</p>
“多谢沉军师。”</p>
见她神思不属，用纱布在自己手上接连打了六七个结，罗士信不得不出声提醒。</p>
“这段时间切记不要用力。”</p>
恍然回神，沉落雁叮嘱一句又看向杨青道：“公子，不如让罗将军留在这儿吧？”</p>
“你去安排吧。”</p>
及至罗士信同在聚福楼住下，沉落雁也自行离去联络寇仲。</p>
杨青走到窗前遥望东南方，此时大火已灭，可北风却吹得更急，更冷……</p>
……</p>
李世民一路打马进皇城，直到太极宫北门外才翻身下马。</p>
长安太极宫原本是隋朝宇文恺设计建造。</p>
他根据《周易》理论，为彰显皇室尊崇，将宫殿依着北极紫微星位，建在长安北部中心。</p>
其规模之恢宏，更胜东都洛阳的乾阳殿。</p>
下了马背，李世民把马缰扔给一旁宫人，随后疾步冲上太极宫门前冗长的汉白玉台阶。</p>
此时夜渐深沉，可远远的他见太极宫中灯火通明，更隐隐传来争辩斥责声。</p>
而由门前宦官通报之后，李世民一步迈入殿中，就见李渊在大殿深处的龙椅上高居稳坐。</p>
两侧分别站着几人，相互争论不休。</p>
左边的乃是李渊心腹大臣及李建成一党，右边看似处于言辞劣势的，则都是他的心腹亲信。</p>
“儿臣拜见父皇。”</p>
李渊如今尚未正式昭告天下登基坐殿，但在李阀内部已经没人去置喙称呼问题，而是早早把各自名分定下。</p>
毕竟称不称帝，也就是一纸诏书的事儿。</p>
“起来吧。”李世民甫一进殿，双方便偃旗息鼓，不再争论。</p>
李渊则用手肘撑着龙椅一侧坐着纹丝不动，见他起身才翻动眼皮问道：“你做什么去了，怎的这时才回来？”</p>
其余人听在耳中尽皆缄默不语，李世民更明白李渊的风格。</p>
无论用兵又或谈话，他一向喜欢欲扬先抑，使人自入罗网。</p>
于是他平静回道：“杨青在城中与大哥手下晁公错发生争执，儿臣前去观望阻止，以防事态扩大。”</p>
“结果如何？”</p>
“晁公错已被其斩杀。”</p>
“杨青……”李渊眯着眼默念一句，随即明知故问道：“此乃何人？”</p>
李世民心中升起无奈，他正要挑明话题，结束这无意义的哑谜，旁边已有人接口道：</p>
“杨青便是原越王杨侗，昏君杨广死后被王世充拥立为帝。后王世充欲行篡位之举，被其当众斩杀。</p>
此人于南阳战朱粲，于洛阳一役中更收服瓦岗李密一众，其后自改姓名，在洛阳……”</p>
关于杨青的奏报不断传入耳中，李世民却觉胸口一股积郁之气越来越浓。</p>
这些事在李阀核心圈子中不算秘密，甚至可以说众所周知。</p>
李渊刻意让人复述，不过是在表达他对自己处置方式的不满，以及为之后正大光明的诘难做铺垫。</p>
转头看向一边李建成，见他面对前方目不斜视，可嘴角分明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p>
“原来如此。”不出李世民所料，听完奏报的李渊将目光移了过来，不冷不热道：“杨青，呵呵。</p>
这人要是早生二十年，说不定还真是个中兴之君。可是如今怎么办，是该我去见他，还是他来见我？”</p>
听到这里李世民终于不耐道：“父皇，洛阳固然是必取之地。可若能不费刀兵，又何必让兵卒殒命，百姓蒙难？”</p>
“哦？”李渊皮笑肉不笑道：“听我儿之言，那杨青是否已同意将洛阳拱手相让？”</p>
李世民摇头：“儿臣尚未来得及与他交谈。”</p>
这时李建成在旁问道：“那你哪来的这等荒唐消息？该不会又是些江湖散人谣传吧？”</p>
“大哥好像对江湖中人十分看不上眼。”</p>
澹澹回了一句，李世民知道李建成实则极为看重江湖中人的武力，只是更喜欢投向他那一方的而已。</p>
“笑话！自古以来得天下者莫不是将军定鼎，宰相治国。如今关中人才济济，文武兼备。些许江湖中人怎能阻碍大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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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说得不错，如晁公错这等沽名钓誉之辈，的确是不太中用。即便死在陋巷之中，还要被自己效忠之人讥讽。”</p>
“你休要胡拉乱扯，我跟你说的是杨青！”</p>
“小弟说的亦是此人，烦请大哥不要再胡乱使人出手！”</p>
“杨青一死，洛阳群龙无首旬日可定，我怎能放过这等机会！”</p>
“以我多年领兵作战经验，洛阳当可不战而定！”</p>
“真当你战无不胜吗？啊！？”李建成气急败坏道：“这几年若非在场众人戮力同心，使你没有后顾之忧，你一支孤军怎能连战连捷？</p>
如我不是身为太子，西秦薛举我一样可以平定！”</p>
李世民闻言澹澹道：“大哥这么喜欢领兵，也可以自请辞去太子之位。”</p>
“你……”</p>
“够了！”眼看两人争吵越发没有节制，李渊也深感头痛。</p>
他一手扶额，又抬手一指李世民怒道：“你说洛阳可不战而定，此言当真？”</p>
“儿臣愿竭力而为！”</p>
“朕不要你尽力。”李渊带上自家皇帝自称，脸色趋于冷肃：“要一个结果。”</p>
“好。”李世民点头道：“明日晚间儿臣就去见他。”</p>
“为何要到晚上？一早就去！谈不拢，就给朕杀！”</p>
李世民皱眉道：“明日白天儿臣还要随父皇秋猎……”</p>
“你不用去了，有你大哥跟着就成。”</p>
心中略做思索，李世民最终叩首道：“儿臣领命。”</p>
“散了吧。”</p>
早已困倦的李渊见事情敲定，不等其他人再说，便起身往后殿去了。</p>
随着众人恭送礼毕，李世民看向李建成。见他被人簇拥着，心满意足地离殿而去。</p>
……</p>
翌日清晨，杨青与罗士信吃过早饭，又检查他伤口愈合无碍。</p>
刚要让他回房休息就听房门被人敲响。</p>
罗士信起身开门，正见到师妃暄站在门外。</p>
今天她没再扮作男装，而是做女装打扮。</p>
从杨青坐着的角度看去，只见她头梳朝云近香髻，一柄祥云样式的发簪黄金为底，白玉凋成梅花镶嵌其上。</p>
她脖颈修长，肤白若雪，精巧的五官透着沉静内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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