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磕磕巴巴准备说点推辞又不能真的推辞的话,还没想好怎么说,黄福又挥挥手,伙计送来两个红包,也推到了二人面前。
这里面是什么已经不言而喻,这个厚度,估计是每人两万。
黄福尤嫌不足,又补上两张房卡:“这是刚才酒店一个月的住宿,如果住得久了,觉得还习惯,发个消息告诉为兄就可以,这酒店是我熟人开的,他欠了我很大的人情,说一声的事情,表弟们千万不用客气,老侯的家人,便也是我的家人。跟我客气,就是不让我做东,瞧不起黄某了。”
陆晓齐也是头一回遇见这么大方的东道主,一个月的房费,四万现金,两部手机,合计合计,要是每个东道主都是这样的,他不用做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但是有便宜不占王八蛋,陆晓齐一把搂住自己的那份,挂出来一个五十块的笑容。
苏来时狂喜这一趟没白来:“我老侯哥对我就是好,黄大哥!你这个哥我认下了!你就是我亲哥!”
听了这话,黄福似乎很是满足,谦虚一番之后,对苏来时说起正事:
“我还有事在身,先让伙计过来,让他说说那个平安扣的事情。”
于是说声失陪,让刚才的店员过来见过他们。
老板交代的事情伙计很用心,甚至拿笔大概画了来当铺之人的模样。
做珠宝当铺这行,也要有些根基,大多也是眼毒的玉石古董从业者来担任的。他们不仅会辨人识物,察言观色,还要会一点绘画基础,便于因材施用,推敲不同玉质的雕刻花样,古称“划活儿”。在没有智能手机之前,素描是其中一道门槛。
伙计给的信息十分到位,有典当之人的姓名,电话,住址,还有一张画像,信息都写在了画像背后。
“当时他当了多少钱?”陆晓齐看着那张画像问道
伙计难掩惋惜之意:“就十万,唉!就十万!本来这么好的货色,老板也期待是死当,绝对比抢银行还要赚钱,但我们做正经生意,绝不巧取豪夺的,结果在到期前一天,人家赶来,连本带利,一起赎回去了。私下我个人还试图五十万买下来,可那人不为所动,可惜啊可惜,明明那么一个破落户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明白了价值。果然玉遇有缘人哪……”
陆晓齐相信这个伙计说的话,这个平安扣,且不说它是不是个古董,就说翡翠裸石本身的价值,何止五十万,那得是百倍。
龙石种,玻璃底子,起刚性,带荧光,帝王绿+鸽子血红各占一半,完美无雕工,大件厚桩,单单这几个关键词,就够绝大多数翠友抬头仰望求而不得;如果再配上它的外围做成的西瓜翡翠手镯,就成为一套后无来者的傲娇收藏品。
另一方面,陆晓齐觉得这黄福身为一个商人,是不是过分仁慈了些,老侯说他从不让自己吃亏,是出于兄弟情谊;伙计说他从不巧取豪夺,要做正经生意,业内都知道,越高级的翡翠越容易作假,这么容易造假调包的平安扣,百万现金唾手可得,他就真的都没有动心过吗?达则兼济天下,也不是这么个意思。那么他是如何做到仗义疏财,千金散尽还复来的?
听完整件事的叙述,陆晓齐谢过伙计,低头看看那张纸上的信息。
此人叫戴明,看身份证是本地人,今年58岁,画像寥寥几笔,却很传神,这是一张极为普通的穷苦人面相:精瘦的脸,高颧骨,大嘴微张,眼神无力,难为伙计居然记得这么清楚。
苏来时上一次看到这么瘦的人,是在清末的老照片上。
“瘦成这样的人,他吃饭是犯法吗?还有,他怎会拥有那样的玉,又怎么不肯当了呢?”苏来时每句话都问到了点子上,此时这也正是陆晓齐心中疑问。
莫非,这人就是跟万思思私奔的情郎?
思万步不如走一步,陆晓齐与苏来时两相会意,决定去伙计提供的地址找一找。
二人开车途中,陆晓齐问苏来时:
“你这个表哥老侯,是个厚道人,只是不忍心宰客这件事,让这个黄老板一辈子青眼有加,甚至对你这个不甚亲密的远方表弟也这么优待,你觉得是不是过了些?”
苏来时不忿自己被贬低,顿时没好气:
“怎么,别人有钱你眼红了?你看着是扒一层皮的巨款,别人不过拔一根毛,有这闲工夫还是想着怎么修镯子怎么找人,最烦你这样仇富的人了,没意思瞎耽误工夫!”
每次被苏来时怼,陆晓齐都不生气,反而觉得毛孔畅快,这发小儿与他一起从开裆裤穿到大裤衩,是自己人。幼年一起下围棋,收子的时候,陆晓齐提出各收各子,最为公平,然后一边啃着西瓜一边等待苏来时挑挑拣拣,把他自己的白子收尽了,他再上去将棋纸一裹,剩下的黑子全部倒进自己棋盒,哈哈大笑看着后知后觉恍然大悟的苏来时。
被这样可爱的玩伴骂一两句,必定是生活有乐趣,自己又占了便宜。
陆晓齐一想难得此行一路顺利,又这么轻易拿到了线索,更应该快点跟进。他自己的事情最重要。
那手机那两万块已经落袋为安,这一趟已经是赚了。眼下这件正事儿,办不办得好,尽人事听天命,这么一想,陆晓齐顿时放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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