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西,卢龙塞
大片的帐篷,铺陈在卢龙塞外的土地上。
营地中,马匹、羊群和人的粪便四处堆积,将地面沤得湿而软烂。
浓烈的牲畜臭气和人身上的臭味裹在一起,连风都吹不散。
营地中的胡人三三两两毫无章法地聚拢在一起。
几天前,他们还能不安分地在马上杂耍,高歌饮酒,还能大声的交谈,畅想卢龙多年未被劫掠,该是何等富庶。
然而此时他们却肩膀瑟缩,神情惊慌如惊弓之鸟。
乌桓小帅穆多走出营帐时,看见的就是这些颤抖如羔羊一般的族人。
换做以前,穆多是一定要挥起鞭子训斥一番的。
可现在他也只是拢了拢身上烧焦了一块的袍子,垂着头,往前走。
脚底是四指厚的臭泥,靴子踩上去陷进去很深,软烂滑腻。
穆多就像是脚下靴子,陷进烂泥里,被臭气闷得喘不过气。
沿路有许多同穆多一样垂丧的人,他们都是各个部族的头人。
一行人朝着营地中间最大的那顶营帐子走去。
那顶大帐是毛毡围成的,竖起的原木作为支撑,歪歪斜斜就像一朵烂掉的灰蘑菇。
还没走到帐前,已经听见里面传来了巨大的争执声。
“蹋顿单于,我等都响应你的号召,集结部族青壮南下,你曾经说过,这里有粮食、有金银有奴隶人口!”
说到此处,那营帐中的声音顿了顿,带上了一些哽咽:“可是,你从没说过,这里还有那怪物一样的城墙,有比塞外大雨还要密集的利箭。”
“部族中能骑烈马开强弓的儿郎,甚至没有一个能蹚过那些铁刺河流,摸到卢龙的墙砖,就……”
这胡帅再说不下去。
穆多叹了口气,走进帐中。
帐里已经集结了多人,蹋顿正一脸阴郁地坐在上首。
穆多寻到一处铺着羊皮的座位坐下。
空气好似凝结了一般,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许久,才听蹋顿抬起头道:“还有谁有话想说的?”
蹋顿身躯高壮,眉目深邃,高耸的鹰钩鼻让他显得十分阴鸷,所望过去,各个胡帅莫不避开眼神。
“这十多年来,塞外天气越加多变苦寒,去年又遭雪灾,冻死了很多牛羊。”蹋顿缓缓地开口道。
“每天醒来,都有人冻死,不够吃的饿死。”
听到这些,帐中诸多人都垂下头去。
“冻死的、饿死的、病死的……即便是我去年也连夭三个儿子。”
“我亲手,把冻得硬邦邦的孩子裹进羊皮里扔掉。”蹋顿的喘息变得沉重,语速也加快了些。
“去年如此,今年会更糟,现在天上飘起了雪粒子,地上的草叶已经开始结霜。”
“如果,不能抢到粮食,今年会死更多的人,我们没有退路。”
蹋顿说到激动处,猛地站了起来:“袁公曾许诺,只要我们攻下卢龙塞,配合鲜于银、苏仆延拿下辽西,就将辽西和整个右北平划给我们放牧牛羊。”
“我们可以在这里休养生息,不必再在荒原上流浪。”
蹋顿的煽情和说服,显然起到了作用。
尤其是说到辽西和右北平时,帐中诸人的严重,闪过饿狼般绿油油的光。
“去吧!召集工匠制造攻城的器械,汉人的日子也不好过,他们的箭支,火油不可能是无限的。”
蹋顿面上胸有成竹地坐下道:“况且很快,我们就会收到来自卢龙后方的好消息。”
公孙颜严密的战时管控制度,将令支牢牢捏在手心。
对北的消息通道悉数扼断,蹋顿完全不知道刘和公孙瑎等人已经黄泉团聚喝汤。
大将张郃、监军文扶甚至果断投了。
蹋顿依然抱着袁绍和公孙瑎给他画的大饼,在尽力说服族人们前赴后继扑向刺猬一般的卢龙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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