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见她跑远了,方关了门,讨好地笑道,“四爷可真是厉害,三言两语就把玉翘姐姐哄得团团转……”
苏琮前一刻还脉脉含情的俊脸却瞬间沉了下来。
“好个给脸不要脸的贱人!整天装出副贞洁烈女的模样,骨子里还不是个离不得男人的娼、妇!陆二,沈大……我就说我那目下无尘的好二哥怎么有功夫管她的闲事,原来也成了她的裙下之臣——”他猛地一拍桌子,咬牙道,“一个不知勾搭过多少人的破烂货,居然敢在我面前拿乔……我呸!”
平安登时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苏琮沉着脸想了好一会儿,声音阴沉地问,“我上回叫你准备的东西呢?”
平安哆哆嗦嗦地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白瓷瓶,迟疑地递过去,“爷……”却被苏琮一把抢过去。
他打开瓶塞嗅了嗅,略有些阴柔的脸上露出个狠绝的笑容,“看着吧,我若不叫那贱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就不姓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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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昀盼房里一片愁云惨雾。
樱草哭得眼睛肿得跟核桃一般,“上次是奴婢护主不力,叫姑娘被沈表少爷唐突……可,可奴婢也不知道表少爷会忽然发难啊!奴婢待姑娘的一片真心可昭日月,姑娘您是知道的啊……”
宋昀盼一脸无奈道,“有什么话你先起来再说……”
樱草却不肯,只继续哭道,“奴婢已经知错了……求姑娘帮奴婢跟老太太求求情,只要不叫奴婢出去,要打要罚,奴婢绝无二话……”她说着,跪爬到宋昀盼跟前,痛哭流涕道,“奴婢打小儿跟着姑娘,这会子要是撵了奴婢出去,奴婢哪里还有脸活呢!”
宋昀盼抿了抿唇。
她知道这次外祖母对她跟二表哥的隐瞒都很生气,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训斥他们一顿就算了,可樱草……
先是护主不力,后来沈大太太登门,她又表现得毫无担当,甚至还比不上毫不知情的白檀……原本依着外祖母的意思,是想把樱草打发得远远的,也省得那日她被沈万章轻薄的事从她口中泄露出去,还是宋昀盼一再保证樱草打小服侍自己,对自己一直忠心耿耿……外祖母这才答应,在庄子上给她找一户好人家。
可她没想到,这话她才只跟樱草开了个头,后者的反应就这样大。
白檀见状,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上前劝她道,“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当老太太这么轻拿轻放是为了什么?还不是有咱们姑娘替你说项……你就别叫姑娘为难了。”就要扶她起来。
樱草一把推开她,愤愤道,“你说得倒轻松,被撵出去的又不是你!”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姑娘,奴婢从小就伺候您,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您就看在咱们多年的主仆情分上,帮帮奴婢吧……”
宋昀盼也有些于心不忍,拉住她道,“樱草,你别这样……其实嫁人也不是坏事。外祖母已经答应我,会为你挑户好人家,让你风风光光地出嫁的……
少女的手掌柔若无骨,说出来的话还是一如既往的轻声细气,可樱草的心却沉到了谷底。
还说什么好人家,说什么风光大嫁……她明明可以跟着姑娘嫁去高门大户,再不济,也可以留在苏府给姑娘看院子……就凭她的人品相貌,不管是给未来姑爷做通房,还是跟着府里的几个少爷,哪个不比嫁去那寒门小户当正头娘子强千倍万倍!
可现在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樱草万念俱灰,不由抽泣一声,掩着脸哭着跑了出去。
“樱草——”
“姑娘就随她去吧。”白檀沏了杯热茶给宋昀盼,“总得要她自己想通了才行。”
宋昀盼咬了咬唇。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对不对……
其实有很多事,她并不是不知道——她知道樱草心比天高,一直不甘心做个低人一等的丫头,甚至就连她那点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的小心思,她也能猜出来几分。
可她总记着幼时一起长大的情分,就算樱草有些不得体的举动,她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有实在受不了的时候才会在私底下训斥她几句……
可自打开始做那些稀奇古怪的噩梦,梦见樱草妄想爬上苏珩的床……
她要说心里全不介意,是不可能的。
她没法再像从前一样包容她,甚至开始不由自主地留意樱草的一举一动——她对苏珩苏琮若有似无的讨好,那日在陆府时,她故意给沈万章的可乘之机……
所以就在今天,当外祖母说樱草难堪重用,要把她配人时,她非但没觉得难过,甚至还有些如释重负……
她不由为自己的这点如释重负感到惭愧——
当初三舅舅把她从南边儿接回来,在路上买下了同样无父无母的樱草。这些年,樱草不仅仅是她的丫头,也是她的玩伴,她的朋友,她的姐妹——也正是这个心比天高的樱草,在她初到苏府,惶惶不可终日时,陪着年幼无助的她,度过了一个又一个不能成眠的夜晚……
她现在居然还想把她从自己身边撵走……
“要是樱草实在不想出去……”宋昀盼挣扎了很久,还是开口道,“不如我去跟外祖母说……”
“姑娘可别。”白檀连忙道。
见宋昀盼看向她,白檀迟疑了下,还是正色道,“照理这话轮不到奴婢说……不过奴婢冷眼瞧着,这阵子樱草也着实有些不像样……倒不如趁着这机会出去,既全了姑娘跟她的主仆之谊,也承了老太太的情,总比日后樱草不知轻重,再闹出些叫大家没脸的事儿来的好。”
见宋昀盼满是错愕地看着她。
白檀惊觉失言,心想樱草毕竟是从南边儿就跟着宋昀盼的,情谊自然跟别人不同,倒是自己仗着主子好性儿,又多嘴了……心下不由一阵懊恼,连忙补救道,“奴婢也是随口说说,若是说的不对——”
“不是不是。”宋昀盼连忙摇摇头,“我只是没想到……”连白檀都看清楚的事,她居然还是受了梦里的启示才有所察觉……
梦里的那个自己最后众叛亲离一无所有,又何尝不是她识人不清,咎由自取的缘故呢?
宋昀盼心里忍不住一阵泄气,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我知道樱草素来心气高,跟着我,也是委屈她了……等她出嫁的时候,我便多给些添箱,也好叫她往后的日子过得充裕些吧……”
白檀见宋昀盼虽然情绪不高,不过倒是丝毫没有嫌她多事的意思,心里也就松了口气,笑着安慰她道,“老太太挑的人,一定都是极好的……姑娘就放心好了。”
主仆二人说着话,全然没有留意已经跑出去的樱草不知何时又去而复返。
她站在门外,听着宋昀盼跟白檀的说话声,用力地攥紧了袖子里的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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