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声音从脸的左上方传来,有些沙哑,低沉中裹着一丝清润。
虽然冷厉,却相当好听。
“说!”男人的手往前送了送,声音很凶、气势很足。
初时的惊悸过了,宁钰镇定下来,清晰的感受到男人的手微微颤抖,凶是凶,可惜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道。
没牙、跑不动、还饿了五六天的受伤老虎,目光再凶狠,也杀不死人,实在没什么威胁力。
宁钰抬起右手,抓住男人的手腕,猛然起身,往左下一压,上半身脸对脸悬在男人的正上方,右手钳住男人的左手腕摁在炕上,左手往下一摸,摸到男人的另一只手腕,摁住。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眨眼完成。
“不想死的话,别动!”在男人抬腿前,宁钰低声威胁。
那个娘气的书生!
男人认出宁钰的声音,轻轻放下抬到一半的右腿。
“酒酿汤圆、红糖糍粑、蜂蜜蒸蛋……”许是听到响动,知满翻了个身,含糊不清咕哝了句梦话,惊得两个人谁也不敢妄动。
知满弄出的声响彻底停歇了,宁钰觉得有必要让男人认清形势。
怕声音太大弄醒两个丫鬟,也担心那个皮里阳秋的男主人还没睡,宁钰压低脑袋,摸着黑,凭感觉往男人的耳边贴去。
男人刚醒,头昏昏沉沉的,手腕被人压在肩膀外侧动弹不得,维持一个羞耻的姿势,又听见女子说梦话的声音,屈辱和不适铺天盖地袭来,正想做点什么,右边脸倏地一凉。
“……”
他、他、他被轻薄了!
对方还是个娘里娘气的男人!
男人受到出生以来最大的惊吓,以致忘记掀开身上的人。
宁钰发现方向有误,嘴唇怼到了男人脸上,想到男人此刻鼻青脸肿的模样,一阵阵嫌弃,但话还是要说的。
宁钰调整好心态,沿着男人的脸颊一路往外,嘴唇挪到男人的耳朵位置。
“我是茶棚的公子,你同伴死了,是我救了你,现在借宿在农户家里。我们一行五人,三个受了伤,功夫最好的两个重伤难行,外边下着冰雹。这家人很大可能看上了我们的钱财,也许还有两个丫头。”
宁钰顿了顿,继续说:“什么处境,明白了?”
男人“嗯”了声,压抑着暴动的怒火沉声低呵:“下去!”
由于宁钰贴在他的左耳,男人轻轻一偏头,嘴唇同样靠近宁钰的耳朵。
“话还没说完呢。”宁钰无视男人的抗议。
“这家人的坏心暂时没表露出来,如果知道你醒了,肯定会提防,一会儿我给你拿干粮和水补充体力,安全离开前,别叫人知道你已经醒了。”
宁钰说完松开男人的手,摸索着下了炕。
男人默默松了口气。
母亲说的对,他该成亲了。
想到母亲,男人心中吃紧:不知望京情势如何?李达暂时不敢动父亲,母亲却不同,还有兄长……
炕尾的矮几上放着茶壶茶碗,宁钰点燃火折子,倒了碗凉开水,摸出一个冷馒头,摆在适才她躺的位置,脱鞋上炕把男人扶起来靠在墙上。
男人一手拿馒头,一手端水碗,慢条斯理吃起来。
借着火折子微弱的光线,宁钰看男人分明饿到坐也坐不稳,吃东西却极斯文,抬手间贵气逼人,仪态比徐宁钰在望京见到的那些天潢贵胄还端方优雅。
“我瞧你不像江湖人,怎么会引来那么多江湖杀手?”宁钰凑近了低声问。
男人正在喝水,没想到娘气书生突然又把嘴唇靠近他耳边说悄悄话,喉头一痒,入口的水险些喷回碗里,可良好的涵养告诉他必须忍住。
水在嘴里打了两个旋儿后,男人咬牙吞了下去。
“不对,老汉和老妇人是江湖中人,那些刺客倒未必,听说上流的勋戚权贵们多多少少有豢养暗探或私兵——”
宁钰把火折子吹亮了些,往男人脸上照了照。
“可否说说,你和死掉那个,是兄弟,还是正主和替身,或者两个都是替身?你们被袭杀,是为家产,爵位,还是……天下?”
宁钰拉长尾音,慢吞吞,一字一句吐出“天下”两个字。
这人身上异乎常人的威压,矜贵优雅、利落强势,唯有泼天的富贵权势才能浸淫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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