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落并不反感眼前这男人,确切地说她甚至想多接触各色各样的人。
多走路多看人也是修行。
见时落只是沉默地看着他,男人慌了,他恨不得给时落跪下。
“大师,您行行好,救救我,我真的快没命了。”男人说着说着就开始抹眼泪,“大师您是不知道,我现在是喝凉水都塞牙啊!”
男人开始细数自己这段时间的惨事,“我喝水能呛得没半条命,吃饭板掉了半颗门牙,好好的走路还能被一辆骑摩托车的撞上——”
说着,他捞起裤腿,让时落看他小腿上一片泛着黑气的青紫,“我估摸着应该是骨折了。”
这段时间惨事太过,他已经懒得跑医院了,瘸就瘸吧。
“可这都不算啥,最让我忍不了的是我饭店竟然被顾客投诉里头有老鼠,苍天可鉴哪,我那饭店是我十年前一点一点做起来的,我把我的店当成我自己的孩子那样爱护,我每天请两个阿姨打扫,隔三差五还亲自将饭店收拾一遍,这么多年了,从来没出过事。就昨天,我的饭店被封了,要整改,这边才封,晚上就有人来闹市,让我赔钱,说是吃了我的饭菜中毒了,人现在还在急救,开口就要两百万,这还是前期治疗费,我哪有那么多钱哪,我的钱上个月才投到饭店,我原来想开一家分店的,没钱我就想把车子卖了,可车子还在交警队呢,到了昨天,我感觉自己身体好像出了问题,一早起来,正刷牙呢,突然就一阵头昏脑涨,我一头磕在了洗漱台上,您再瞧瞧我这脑门上。”
男人也不嫌疼,一把扯开脑门上的纱布,硕大一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因为扯的太用力,伤口再次撕裂,血瞬间涌了出来,湿了男人满脸。
他随意地摸了一把脸,嘴角扯出一抹笑来,可这笑看着怎么都像在苦。
到后面,男人的话不是说给时落听的,他说给自己听,“我人生都快过了一半了,这半辈子我虽说也做过几件昧良心的事,可那都是小事。”
比如说他年轻的时候因为穷,买菜的时候小贩算错了账,多给他找了五块钱,他明明知道却没还,再比如说他有一回看到一位老人摔倒了,那处没摄像头,他没敢扶,因为他穷,要是扶了,万一被讹上,他得卖肾。
他觉得这几件小事就是加起来也不该让他这么倒霉。
再说了,等他有了点闲钱,他还捐了不少回。
这也该抵消之前的错了。
“以前吧,我虽说不上运气多好——”男人擤了一把鼻涕,他心里也是憋闷的慌,逮着时落使劲说:“可我靠自己这双手,从租地下室开始,一点一点的置办了现在的家业,总的来说,我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好的。”
“可我辛辛苦苦十几年积攒下来的一切短短不到半个月就没了。”男人抓着自己的头发用力扯,试图用身体的疼痛来缓解心脏的闷痛。
忽地,他抬头,死死盯着时落,“大师,我其实回去就信了你的话,但是我想来想去,怎么都想不到是谁要我的运气。”
他在亲戚朋友中是出了名的好人缘,谁家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他二话不说就上。
可不是亲戚朋友,别人也不认识他啊,不认识他为啥还要他的运气跟命?
“你确定自己身边的人对你都是真心相待的?”男人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说,时落只安静地听着,末了,她才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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